舅舅雖然拗不過他,但也不讓許平把拿來的的軍餉留在家中。舅舅說:“窮家富路,你出去打仗,誰知道什麼時候要用到錢啊。”
舅舅不由分說,把那個裝著家裡積蓄的袋子塞在許平手裡,一定要他帶上。舅舅還說,若是用不到,儘管回來以後還他便是。
雖然舅舅希望許平在家多留一夜,但是明天辰時以前要趕到校場,而那個時候可能城門還沒有開,許平不得不在今天返回城外的軍營。臨行,舅舅又是千叮嚀萬囑咐,要許平注意儀表,面見黃石的時候要談吐得體。不用舅舅說,許平也一心要給黃石留下個好印象,自然盡數答應下來。他離家之前偷偷溜進舅舅的房間,把錢袋子又塞回舅舅的箱子裡。
回到軍營後,許平遠遠就聽到一片喝酒划拳之聲。大軍出征在即,新軍已經下令放開酒禁。不用進門,許平隔著好遠就聽到曹雲的大嗓門,顯然正在裡面鬧騰得歡。許平知道此時進去必然被灌酒,而明天還要早起,他今晚自然要早些休息。
悄悄走到自己的軍帳,路上幾乎一個人都沒有。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有家室在京師的多半都離營回家了,沒有家室的單身官兵也都跑去聚會嬉鬧。許平屋內早已收拾整齊,重要的東西都裝進箱子和袋子,以便隨軍帶走。他把毯子鋪在桌面上。心知曹雲一夥兒今夜必定鬧到凌晨,他打算在這裡早早睡下,明日也好不誤出發。
天黑前,許平用心地擦拭自己的盔甲、武器,一件一件都擦得閃閃發亮。夜幕剛剛降臨,他就洗漱完畢,回到自己的帳房。他沒有點蠟燭,打算稍等一會兒就去安眠。既然一時還睡不著,那不妨先站在帳門外看看星空。許平仰望著漫天星斗,偶爾還能看見流星從天際劃過,張承業的話放佛還響在他的耳邊——為聖天子開太平,報國安民……
“七月流火,許公子可是在許願麼?”
不知道什麼時候背後多出個人,許平輕聲念道:“小姐。”然後轉過身來。
黃姑娘向前走了幾步,許平藉著月色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她身上的衣甲似乎有些偏大,遠不如以前的那般合身。黃姑娘穿上軍裝的身姿,許平就是閉上眼也能記起每個細節,所以他意識到這是一套新的衣甲。
“從金家哥哥那裡搶來的,”黃姑娘掀起面具,笑盈盈地看著許平,道:“今天下午才拿到手的,大了點,將就著穿吧。”
自打少保樓那件事發生後,許平心中對金神通就有了塊疙瘩。和吳忠去黃府之前,兩人又見過一面,說過幾句話。從那以後,許平再也沒有見過金神通,對方也沒有再來找過他。許平並不是沒有機會、沒有時間去一趟直衛大營,但是許平卻總因為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覺,而讓自己相信確實沒有時間去,因此一直拖到現在。今天下午,許平還想過,明天碰見金神通該說些什麼。他擔心那會是場令人尷尬的會面,兩個人可能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敞開心扉、開懷大笑了,起碼許平覺得自己已經很難做到。
黃姑娘不知道許平在想什麼,她收斂笑容對許平道:“許公子,祝你平安。”
“小姐來這裡,就是要和末將說這句話麼?”
“是啊。”黃姑娘俏皮地吐一下舌頭,道:“我馬上就要回去了,不然又該被我娘發現了。”
“其實末將確實是許了一個願的。”許平探手入懷,把玉佩取出,又一次交到黃姑娘手上。
“哦?”黃姑娘茫然不解地捧著它。
“末將許的願是,”許平深吸口氣,一字一頓地道:“希望有朝一日,小姐能親手把它交到許平的兒子手上。”
黃姑娘臉孔一板,嗔道:“許將軍真是胡言亂語,我要走了。”
“請小姐把這塊玉帶走吧。”許平把雙手揹著,沒有去接黃姑娘遞回來的玉佩。
“別鬧了。”黃姑娘有點著急,把玉一直送到許平的鼻子底下:“不是說過,這些該交給我的父親嗎?”
許平還是沒有伸手去接,淡淡地說道:“小姐,末將想過了,這塊玉末將是不會交給侯爺的。那些聘禮末將會竭盡全力地去想辦法,但是這塊玉就是給小姐的。”
黃姑娘收回手臂,怔怔地看著許平。他一臉平靜地說道:“先父將這塊玉交給先母時,也並不該算做是聘禮,而是先父用來表達他的誠意。今天末將敢請小姐收下它,也是希望小姐能收下許平的這份誠意,許平對小姐的一片赤誠,萬世不易。”
黃姑娘低下頭慢慢撫摸那塊玉,嘴裡輕輕“嗯”了一聲。
“小姐請回吧,”許平淡淡地說道:“請小姐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