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兵的時候,以及一路上,賀寶刀一直在反覆論證順軍絕不是新軍的對手,如果沒有這種必勝的結論,估計有一些營就不想打了:“大帥還以為我們是在長生島的時候麼?”
“那你說怎麼辦?”
“或許我們可以用計,假裝私通闖賊、詐降,然後暴起發難。”
“胡說!我們堂堂十萬王師,還用得著向三萬闖賊詐降麼?”賀寶刀聞言大怒:“再說我們比許平強大這麼多倍,我們詐降他會信嗎?敢信嗎?”
“或許可以讓某個營去詐降……”
“王將軍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賀寶刀更加氣憤:“就是成了,也會讓天下人恥笑,如果敗了,更是千古笑柄。”
和王啟年不歡而散後,賀寶刀提筆給遠在京師的妻子寫信:
“……自古三百年一大劫,此乃天數,恐非人力能移,自皇上登基以來,信用奸佞、倒行逆施,天下處處皆亡國之像。新軍入山西后,百姓不分敵我,多有愚民愚婦道邊相問:彼大順兵焉?大明軍焉?若言大明兵則四下而走;若言大順兵則欣然叩拜。誠如楊兄弟生前所言:天下人之怨明,直恨入骨髓。而皇上昏昏不自知,以非亡國之君自詡。遙想先帝初崩、皇上繼位之始,海內愛戴效忠之景,真恍如一夢……”
這封信賀寶刀本不想寫很長,但一提起筆就再也擱不下了:
“……李闖起身隴畝,才智不過中人,竟有今日之形勢,隱隱有新朝之氣象,我深夜思之,亦甚駭然,此非天命恐不能至。”
想到黃石的密謀,賀寶刀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竟然連黃石這樣嶽王在世一般,大明的擎天柱都要造反,這大明看來是真的要完蛋了:
“只是天下都可以反,唯有我不可以反,我賀家世受大明君恩,已二百多年矣。若是是跟著造反作亂,哪怕是跟著大人,必受前夫所指。大人出身貧寒,受先帝之恩雖重,但確實有大功於國,他就是反了,天下百姓最後也能諒解他,更不會說他讓祖先蒙羞。可我賀家不同,我賀家必須要有人為大明殉節,以不負這二百年來的深厚皇恩。”
雖然形勢遠遠稱不上絕望,但賀寶刀還是讓妻子立刻做好準備,萬一自己戰敗就要抓緊時間帶著兒孫逃離京師:“……若我不為大明殉節,日後虎兒、豹兒也抬不起頭來,大家會戳著他們的脊樑骨,說他們是背主反賊之兒。可如果我戰死在山西,那一切都會不同,大家會說他們是世代忠良之後。他們倆沒有受過大明太多恩典,虎兒連功名都沒有,豹兒又傷了一條腿已經無法上陣打仗了,無論日後他們如何行事都沒有人能責備他們什麼。更不用說當今天子,如果我不是世代將門的賀家之後,而只是一個史官的話,許平攻破京師殺了皇上我也不會說他什麼,只會說:未聞弒君、但聞誅一夫……”
在信的最後,賀寶刀再次強調道:“即使我有不測,千萬不要讓虎兒、豹兒再替皇上效命,即使是皇上這樣的昏君,賀家也必須要有人犧牲來保全祖先的聲譽,但我一個就夠了,足夠、足夠了。”
賀寶刀囑咐妻子一定要在看完信後立刻把信毀掉,之前在所有人面前,賀寶刀都表現出了對明廷的絕對忠誠——就算是黃石,頂多說賀寶刀是愚忠愚孝,但絕不會有人能說他帶著新軍出征是有什麼私心。
……
“義父,喚孩兒來有何命令?”
入夜後,王啟年把金滿蒼找來,軍營裡只剩下這對義父子二人。
“你在順軍那邊,應該還是有幾個朋友的吧?”王啟年問道。
“孩兒早就和那些反賊誓不兩立。”金滿蒼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們父子之間,不必說這種假話。”王啟年擺擺手,表示他不愛聽這種虛言:“我記得你在教導隊時的朋友,有好幾個都去投奔許將軍了。”
金滿蒼楞了一會兒,點頭道:“是的,義父明見。”
“我想讓你給他們寫一封信,就說我想臨陣倒戈。”王啟年此言一出把金滿蒼驚得差點跳起來,王啟年神態平靜地說道:“為父是救火營一營之主,凡事都要先替全營的兄弟們著想,不能看著大家往明知必死的道上去。”
“大帥知道這件事麼?”金滿蒼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賀寶刀剛愎自用,不聽人言。”王啟年不屑一撇嘴,他覺得賀寶刀最近不是狀態很好,大節、大義的話說了不少,但是對一些軍中隱患卻缺乏重視。
“其他各位將軍呢?”金滿蒼試探著問道。
“他們啊,我得先替救火營想,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