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著這樁小事,回到後殿後,李自成再把這份奏章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其上滿是無辜百姓的血淚,還有許平那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
“為了大局,寡人是昧著良心了。”李自成突然大喝一聲:“可許平你難道忘記了我們曾擊掌為誓了嗎?忘記了你當初為萬民開創太平之世的志向了嗎?”
……
“當今之策,唯有讓王太孫回京為大將軍辯解。”面對一輪又一輪的兵員與軍費核查,周洞天對許平建議道,另外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劉宗敏半年前已經因為受傷而返回北京,暫時是指望不上了。
這種核查讓許平不勝其煩,丞相府在李自成的支援下減少了給江淮順軍的撥款,並宣稱在核查清楚前不會恢復,許平沒有理由拒絕這種核查,而且他一開始也根本不怕這種核查。
但是事情很快就演變得超出許平的控制,兵部的官員雞蛋裡挑骨頭一般地給江淮順軍找茬,發現了各種各樣的問題,而許平不得不為他們發現的每一個問題辯解。雖然每一個問題都被證明是小題大做或是無中生有,但是這浪費他極大的精力。
更大的浪費是時間,李定國偵查到湖南的明軍實力正在加強,他判斷明軍下一次大規模攻擊就近在眼前,而且此時明軍對揚州的壓力也不斷增加,許平不但需要考慮如何防守江淮,還需要考慮如何牽制明軍為湖廣戰場減輕壓力。這都需要許平調動更多的軍隊,訓練更多的新兵併為他的軍隊補充更多的裝備,但這些急需進行的工作卻被核查拖延了。
陳哲和周洞天都曾勸許平行賄了事,他們都指出這根本就是多年來朝廷中各部官員對許平的怨氣總爆發——之前因為許平連續的勝利這些不滿都被壓住了,隨著江南的失守,原本被許平威望所鎮壓的怨氣開始突破牢籠,能夠光明正大地講出口,終於匯聚成這股洪流。
但許平堅守陣地,並對他部下們解釋說:若是這次遂了他們的心願,那麼日後朝官就會得寸進尺;而如果這次頂過去的話,許平認為他們就會明白自己的堅定立場,也就不會再嘗試這種無用功了;最關鍵的是,許平認為這是根本不需要考慮的原則問題:“前線將士浴血奮戰尚且缺衣少食,豈能把這些東西給了後方的貪官?”
許平堅持不懈地為自己上書辯解,在給順王的奏章上與丞相府針鋒相對,稱自己完全不反對核查,但是這種存心刁難的核查只會對國家有害,對一線的十幾萬將士有害。為了這種言論,許平又撈到了一堆“挾持君父”或是“要挾朝廷”的彈劾。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明軍對江淮和湖北的進攻看起來已經是迫在眉睫,可是許平依舊沒有做好打退敵軍進攻的準備,忍無可忍之餘許平放言把朝廷大罵了一頓,當然又為此撈到了一個“跋扈”的名聲。
聽到周洞天要李來亨回京為自己解釋的提議後,許平猶豫了一下,還是想反對:“揚州重地,臨陣換帥……”
“大人快別想軍事上的問題了,”周洞天忙不迭地打斷了許平的思路:“如果不能和主上解釋清楚,大人就離風波亭不遠了。”
此時帳內沒有其他人,許平聞言長嘆一口氣,並沒有絲毫責怪周洞天妄議的意思。
周洞天小心地觀察了一會兒許平的臉色,以前他曾鼓動許平自立,不過遭到了斬釘截鐵的反對,這次他想了一想,小聲說道:“大人有沒有考慮過……嗯,勸主上禪讓?”
“禪讓?”
“嗯,是的,請主上禪讓,不是給太子而是直接禪位給太孫。”周洞天說道:“大順精銳盡在大人掌握,如果王太孫也有此意的話,京畿地區也可以裡應外合,等我們先清除了朝中那些小人鼠輩,然後再和南明決一雌雄也就後顧無憂了。”
要是不把李來亨拉進來,周洞天擔心還沒有成功返回北京,江淮順軍就得打個稀里嘩啦,而且劉宗敏等人肯定不服,藩王們也難免起異心。
許平苦笑起來,連連搖頭:“這是造反,周老弟啊,虧了我不算是個忠臣,否則你早就人頭不保了。”
“如果任由這些小人這樣折騰下去,我們遲早都得做南明的俘虜,”周洞天有些激動起來:“左右都是一死,還不如拼死一搏,保著王太孫登基!”
“剛才你說到風波亭,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嶽王不顧大局,率軍回師京城和趙構殺個你死我活,那還會有南宋漢家二百載河山嗎?崖山之恨、神州陸沉只怕是要立刻成真了吧?”許平嚴肅地搖搖頭:“有什麼事,都要等擊敗明軍以後再說,現在大局為重,不是窩裡斗的良機。”
否決了周洞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