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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揚早已習慣聞衡多思多慮的作風,對他的吩咐一向言聽計從,因此夜裡始終繃著根弦,不敢徹底熟睡。
然而直到天色將明,晨光姍姍來遲,也沒見寺裡有何異動,看來世子殿下這回的確是多慮了。
範揚這樣想著,輕手輕腳地翻身下榻,去請聞衡起身更衣。他剛舉手欲扣,門從裡面被推開,聞衡披著外袍走了出來,眼下烏青,臉色有些憔悴,像是沒有睡好的樣子。
“世子?”範揚訝然,“您這是怎麼了?”
聞衡三更時分被噩夢驚醒,醒後頭痛欲裂。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是隱隱不安,此刻在範揚面前沒心思掩飾,皺著眉問道:“昨晚派出去的人呢,回來了嗎?”
範揚道:“應該到了,屬下這就去叫他來。”
聞衡疲憊地“嗯”了一聲,範揚匆匆離去,衣角帶起一陣輕風,把睡在床榻內側的阿雀也吹醒了。
他顛沛流離了好些天,一時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睜著眼想了很久才發覺這不是夢,高興得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恰好撞進聞衡望過來的視線裡。
阿雀一怔,興奮之色稍斂,有些窘迫無措地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聞衡讀懂了他的意思,道:“叫少爺就行。”
阿雀飛快下榻穿好鞋子,走到他身前,仰頭叫了“少爺”。聞衡“嗯”地應了,伸手揉了揉他睡得蓬亂的頭髮,像是摸到了小鳥細軟的絨毛,不經意似地問:“睡得好嗎?”
阿雀在他面前仍有些拘謹,小聲道:“睡得很好……範大哥沒打鼾。”
又問:“少爺呢?”
聞衡知道自己的臉色大概不算好看,不然不會讓阿雀一個小孩子也察覺出不對。他勉強笑了一下,避而不答,轉問道:“你昨晚在外面凍了很久,覺得身上哪裡不舒服麼?”
阿雀連忙搖頭,彷彿生怕給聞衡多添一點麻煩似的:“沒有。沒有不舒服。”
乖巧固然是很乖巧,可不是這麼大的孩子該有的樣子,叫人看著不覺得舒心,反而有些堵心。聞衡暗自記在心裡,想著日後要給他改一改,嘴上叮囑道:“若是難受,一定告訴我,不要瞞著。萬一瞞出問題來,那才是大麻煩,記住了?”
阿雀點頭如啄米,猶嫌不夠,又說:“我知道的。”
“世子!”
二人正說著話,範揚急匆匆推門而入,大步流星地走來:“昨晚派出去的人還沒回來。臨行前屬下特意叮囑過他務必速去速回,從保安寺到京城來回一趟,快馬加鞭四個時辰怎麼也夠了,該不會——”
他被聞衡的謹慎態度影響,稍有個風吹草動就怕出事,聞衡反而比他鎮定,道:“先別急,或許是路上遇到什麼事耽擱了。你派個人往京城方向去,迎一迎他。”
“是。”
範揚領命而去。他剛出門,聞衡臉上強提起的一點冷靜就散了,皺著眉怔怔出神。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驀然響起深沉悠遠的鐘聲,將他飄蕩在九天之外的思緒驚醒。聞衡低頭一看,才發覺阿雀一直安靜地站在他腿邊,不知道已等了多久。
“怎麼不去坐著?”聞衡被寺廟早鍾提醒,方才想起還有吃飯這回事。他捏了捏鼻樑,對阿雀道:“一時走神。你先去淨手,待會兒會有人送早飯過來。”
阿雀就像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鬟,一令一動。正要走向外間臉盆架時,門外忽然傳來數聲急叩,他立刻小跑過去,拉開門閂,剎那間滿挾著血腥味的冷風與高大人影一併撲入屋內,一滴鮮血濺在前襟上,像一朵開在灰燼裡的梅花。
“啊——”
“怎麼了?”
尖叫聲驚動了聞衡,他快步從窗邊走過來,就見昨夜派出的王府侍衛周身被血,面朝下栽倒在地上,卻仍掙扎著試圖爬起來:“世子……”
聞衡衝上前攙住他,一時驚怒交加:“怎麼傷成這樣?出什麼事了?來人!”
“快逃……世子、快、快逃……”
阿雀與聞衡一起扶著那侍衛,兩人離得極近,因此他清晰地察覺到一陣不屬於自己的顫抖。聞衡如遭重擊,咬著牙問:“什麼意思?說清楚!”
侍衛身上佈滿深淺不一的傷口,更要命的是受了極重的內傷,一開口就有鮮血從口鼻處不斷湧出。他趕回來已是拼盡全力,此刻語聲更虛弱得難以聽清,彷彿是從地獄爬出來的魂靈,喃喃吐露著垂死譫語:“王爺、王爺昨夜入宮……刺殺陛下……未遂,被大內高手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