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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待如何?”
聞衡臉色陰沉欲雨,怒極反而不動聲色,冷冷地問:“倘若我執意要回去,你就將保安寺那套再來一遍,直接把我打暈帶走?”
他已然動了真怒,範揚也知道自己說得太過,不顧腿上劍傷未愈,立刻跪下,咬牙道:“請公子按原計劃西行。橫豎我這條命是阿雀小兄弟救回來的,屬下願親自回汝寧城,查個明白。”
聞衡雖然怒火攻心,卻還沒瘋到神志不清的程度,不想跟範揚賭氣:“這事原本不是你的錯,與你無干,不必說這種話。”
範揚堅持道:“那便派兩人回去探查,無論如何,公子決不可貿然犯險。”
兩方僵持難解,又都有各自的道理。
鮮血自劍瘡處不斷滲出,在膝蓋處漫成一灘,浸透衣袍。可即便如此,範揚仍長跪不起,帶著所有侍衛齊齊跪地,沉默而強硬地阻攔著他的決定。
聞衡沉默良久,終於妥協了。
“我知道了。”
他說:“就按你說的辦吧。”
範揚心中重壓驟然一鬆,聞衡又道:“告訴他們,盡力搜尋即可,遇事以自保為先,別把自己搭進去。”
範揚與他據理力爭時還不覺得怎樣,此刻乍聽聞衡此言,卻只覺喉頭驀然一酸,幾乎要滴下淚來:“公子……屬下,我……”
聞衡卻疲倦至極地閉上眼,不願再聽,淡淡道:“你該回去養傷了。我也累了。”
他說著要休息,閤眼只是裝個樣子,待車外馬蹄飛奔而去,周圍倏然寂靜下來,他屏著的一口氣才慢慢透出來,卻仍覺得心中壓抑。
聞衡明白他最終退讓了什麼,不僅僅是阿雀。
他無能自保,亦無能保護他人,所以他別無選擇,徒勞地掙扎之後,自以為挺直了腰板,原來卻還是要向時勢低頭。
別人總會離他而去,在命運滾滾的逆流中,他想要留住誰,不能只靠老天格外開恩。
馬車再度行駛起來,窗外北風呼嘯,像是淒厲的號哭,他就著這悲聲,沉默地把一個人埋進了自己的心底。
汝寧城距他們最終的目的地孟風城不遠,聞衡等人緊趕慢趕,翌日終於抵達萬籟門在城外的一處田莊。如今慶王謀反的訊息已傳遍天下,莊頭戰戰兢兢地收留了他們,連夜入城向萬籟門報信,當夜便有人駕著一輛印有柳家印記的馬車來接人,將聞衡一眾護送至孟風城內。
孟風城與京城倒不大相同,天子腳下達官顯貴最多,又有皇城司日夜巡察,城中安定繁榮。孟風城地處天守西端,背靠孟山,有幾處武林門派落戶於此,因此民風剽悍,走在街上十個中有七個都是持刀佩劍的。官兵守城也不怎麼嚴查,怕得罪人物,柳家馬車連簾子都不必掀,就順利地入了城。
聞衡的母親慶王妃全名叫柳飛霜,是柳老門主膝下最小的女兒,上頭兩位兄長,大哥柳逐風是現任的門主,二哥柳隨雲亦在萬籟門內做長老。聞衡只在很小時見過這兩位舅舅,早已忘了他們長什麼樣,想來對方也未必認得他。
門中僕從將聞衡引至二堂,請他喝茶暫歇,又著急忙慌地去通報門主、長老,這一去便了無蹤影。聞衡喝著上等的毛峰,冷眼打量院內陳設器物,但見處處精緻,稱一句富麗堂皇不為過,不似個武林門派,倒像是京城的公侯世家。
苦等半晌,一碗茶快要見底,一個著錦袍佩長劍的中年男人才匆匆踏入二堂,猛地在聞衡跟前站住,十分親熱地按著他的肩細細打量一番,驚喜道:“好孩子,還認得我嗎?我是你二舅舅。”
聞衡起身執晚輩禮,朝他拜了一拜:“外甥拜見舅父大人。”
柳隨雲忙叫他坐下,屏退下人,細問王府遭難諸事,談及王妃之死,不免傷感:“可憐我那妹子,我早勸她侯門高戶不是江湖中人終身所託,她卻鐵了心要追隨你父王,一步行差踏錯,竟招致今日殺身之禍!”
聞衡眉峰一動,卻仍垂眸不言,好似沒聽懂他話中的埋怨之意。
二人敘過這十幾日來的種種風波,柳隨雲再三試探,聞衡始終不曾表態,聊到無話可說,柳隨雲只得將話挑明說開:“眼看著京城是不能回了,眼下朝廷追捕正嚴,外甥往後有什麼打算?說出來讓舅舅幫你參詳參詳。”
聞衡施施然起身,長揖到地,十分真摯地道:“我如今孑然一身,只剩舅舅這一家親人。朝廷意欲斬草除根,外甥身無長物,實在無處可去,惟願能託庇於舅父門下,得萬籟門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