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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陳陣和幾個本隊和外隊的知青,隨場部、大隊和生產組派出的災情事故調查組,一同去大泡子現場。一路上場革委會領導、軍代表包順貴、場長烏力吉、馬倌巴圖、沙茨楞和其他群眾代表,以及準備清理事故現場的青壯牧民全都陰著臉,離大泡子越近人們的心情似乎越難受,誰都不說話。一想到軍馬群尚未出徵就全軍覆沒,軍方和地方領導異常震怒,陳陣的心情也沉重起來。巴圖已換了馬,他的大黑馬傷得幾近殘廢,已送場部獸醫站治傷去了。巴圖臉上塗滿了油膏,仍然遮不住被凍得慘不忍睹的臉面。鼻子、臉上的皮全被凍黑凍皺,從皺縫裡流出一道道黃水。一塊曝了皮以後露出的粉紅色新肉,在巴圖紫褐色的臉上顯得特別扎眼。他背後的腰帶上斜插著一把大木鍁,疲憊不堪地騎在馬上,一言不發地走在包順貴的身旁,為馬隊領路。

巴圖是在白毛風颳了一夜半天以後,被沙茨楞在大泡子南邊一個破圈後面找到的。當時馬已傷得走不動,人也已凍得半死。沙茨楞牽著他的傷馬把巴圖馱回了家。為了讓調查組瞭解事故經過,巴圖只得強撐著身子,帶著調查組前往事故發生地。另外兩個馬倌,雖然渾身都被凍傷,但仍被隔離審查了。

陳陣跟在畢利格身邊,走在隊伍的側後。他小聲問:阿爸,上頭會怎麼處分巴圖他們?

老人用馬蹄袖擦了擦稀疏山羊鬍須上的霧水,黃眼珠裡深含著複雜的同情。他沒有回頭,看著遠山慢慢地說:你們知青覺著該處分他們嗎?老人回過頭來又補了一句:場部和軍代表很看重你們的意見,這次把你們知青請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陳陣說:巴圖是條好漢,為了這群軍馬,他差點把命都搭進去,可惜他運氣不好。我覺得他不管救沒救下這群馬,他都是了不起的草原英雄。我在您家住了一年,誰都知道巴圖是我的大哥。我瞭解包順貴的態度,我的意見不管用。再說知青的意見也不一致。我想,您是貧牧代表,又是革委會委員,大家都聽你的,您說什麼我就跟著說什麼。

別的知青咋說?老人很關心地問道。

咱們隊的知青大多數認為巴圖是好樣的,這次風災雪災加狼災太厲害,換了誰也頂不住,不能處分巴圖。可也有的人說,這可能是有人利用自然天災搞破壞,反軍反革命,一定得先查查四個馬倌的出身。

畢利格老人臉色更加陰沉,不再問了。

人馬繞過大泡子東側,來到巴圖最後開槍的地方。陳陣屏住氣,做好親眼目擊血腥屠場的心理準備。

然而一滴血也看不見,一尺多厚的白雪已將黑夜所遮蓋的血腥重又覆蓋了。至少應該有突出於湖面的馬頭吧,但是也沒有。湖面上只有一片連綿起伏的雪堆,雪堆之間的雪特別厚,雪堆後面又拖著被風雪刮出的一條條雪坡,把本來應該非常突出醒目的馬屍雪堆抹平了。人們默默地看著,誰也不下馬,都不願揭開這層雪被,只是在心裡一遍遍設想著當時的情勢。

太可惜了。畢利格老人第一個開口,他用馬棒指了指泡子的東岸:你們看,要是再跑一小段就沒大事了。巴圖從北邊的草場能把馬群趕到這塊地界太不易了。風那麼衝,狼那麼多,就算人不怕,可騎的馬能不怕嗎。巴圖從頭到尾都在馬群,跟狼群拼死拼活,他是盡了責的。

蒙古老人不忌諱替自己的兒子辯護。

陳陣向包順貴靠過去說:巴圖為了保護集體財產,一個人跟狼群搏鬥了一夜,差點犧牲自己的生命,這可是應該上報的英雄事蹟……

包順貴瞪了陳陣一眼吼道:什麼英雄事蹟!他要是把這群軍馬保下來才是英雄。他又轉過頭對著巴圖狠狠地說:那天你為什麼把馬群放在泡子的北邊,你放了這麼多年的馬,難道還不知道一颳風會把馬群刮到泡子裡去嗎?你最大的責任就在這兒!

巴圖不敢看包順貴,他連連點頭說:是我的責任,是我的責任。我要是每天傍黑把馬群放到東邊草場去,就不會出這麼大的事故了。

沙茨楞磕了磕馬肚,靠上去不服氣地說:是場部讓我們把馬群放到那塊草場的,還說全場就數那兒的秋草剩得多,春草也長得早。軍馬就要上遠路,一定要保證軍馬吃飽吃好,爭取再抓上點膘,要讓來接馬群的民兵騎兵一看就高興。我記得那會兒巴圖在場部抓革命、促生產會上就說過,馬群放在大泡子的北邊不安全。可場部說春天多一半刮西北風,哪能就在這幾天剛好碰上北風呢。這事兒你也是同意的,怎麼一出了事就把責任全栽到巴圖頭上?

幾個場部領導都不說話了。場長烏力吉咳了咳嗓子說:沙茨楞說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