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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黃和伊勒猛衝過去狂吼,也捱了一杆子。兩匹馬向馬群方向狂奔而去。
陳陣沒有看清那兩人是誰,他估計有一位可能是捱了畢利格老人批評的那個羊倌,另一個是四組的馬倌。這兩人來勢兇猛,打算好了要對小狼下死手。陳陣親身領教了蒙古騎兵閃擊戰的可怕。
陳陣衝到小狼身邊,小狼夾著尾巴嚇得半死,四條腿已抖得站不穩了。小狼見到陳陣,就像一隻在貓爪下死裡逃生的小雞撲向老母雞那樣,跌跌撞撞地撲向陳陣。陳陣哆哆嗦嗦地抱起小狼,人與狼馬上就抖到了一起了。他慌忙去摸小狼的脖子,幸好脖子還沒有斷,但是脖子上的一片毛被套繩勾掉,下面是一道深深的血印。小狼的心臟怦怦亂跳,陳陣連哄帶撫摸,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小狼和自己的顫抖。他又進包拿出一小條肉乾,安慰小狼。等小狼吃完了肉條,陳陣又抱起小狼,把它臉貼臉地抱在胸前,他摸了摸小狼的胸口,狼心已漸漸恢復平穩。小狼餘悸未消,它盯著陳陣看,看著看著,突然舔了陳陣的下巴一下。陳陣受寵若驚,他這是第二次得到狼的舔吻,也是第一次得到了狼的感謝。看來狼給救命恩人叼去七隻野兔的故事不是瞎編出來的。
但是陳陣的心卻沉得直往下墜,他一直擔憂的事終於發生了。養狼已得罪了絕大部分牧民,他感到了牧民對他的疏遠和冷落,連畢利格阿爸來他們包的次數也少多了。他彷彿已被牧民看作像包順貴和民工一樣的破壞草原規矩的外來戶了。狼是草原民族精神上的圖騰,肉體上半個兇狠的敵人。無論從精神到肉體,草原牧民都不允許養狼。他養狼,在精神上是褻瀆,在肉體上是通敵。他確實觸犯了草原天條,觸動了草原民族和草原文化的禁忌。他不知道還能不能保住小狼,還該不該養狼。但是他實在想記錄和探究“狼圖騰,草原魂”的秘密和價值,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曾對世界和中國歷史產生過巨大影響的狼圖騰,隨著草原遊牧生活的逐漸消亡而消亡,像草原人的肉體那樣,透過狼化為粉齏,不留痕跡地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可能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陳陣不得不固執己見,咬緊狼牙,堅持下去。他到處去找二郎,可二郎還沒有回家。如果有它看家,除了本組牧民以外,其他組的牧民還不敢輕易上門。二郎會把陌生人的馬追咬得破膽狂奔。他也突然感到剛才那兩位快騎手目光的銳利,他們一定是看到二郎不在家,才實施突然襲擊的。
太陽還沒有發出它在這一天的最高溫,草原盆地卻已把所有的熱量全聚攏到了小狼的狼圈裡。小狼雖然身體下面減少了烘烤,但它的腦袋和脖子還留在沙盤裡,加上脖子受傷,小狼躺不住了,它站起來在狼圈裡轉磨,轉幾圈又躺到草地上去。
陳陣看不下去書,開始做家務。他摘韭菜、打野鴨蛋、拌餡和麵、烙餡餅,一直埋頭幹了半小時。當他抬頭再看小狼的時候,他愣住了——小狼居然在沙圈裡撅著屁股和尾巴,拼命地刨土掏洞,沙土四濺,像禮花似的從地洞裡噴出。陳陣急忙擦了擦手跑出包去,走進狼圈蹲下身子好奇地觀察起來。
小狼在圈中南半部,用力刨洞,半個身子已經扎進洞裡,尾巴亂抖,沙土不斷從小狼的身底下噴射出來。過了一會兒,小狼退出洞,用兩隻前爪摟住沙堆往後扒拉。小狼渾身沾滿了土,它看了陳陣一眼,狼眼裡充滿野性和激情,像是在挖金銀財寶,亢奮中還露出貪婪和焦急。
小狼到底想幹什麼?難道想刨倒木樁,逃到陰涼處?不對,位置不對。小狼並沒有對準木樁刨,而且木樁埋得很深,它得刨多大一個坑?小狼是在狼圈的南半部,背對木樁,由北朝南,衝著陽光的方向刨。陳陣心中一陣驚喜,他立刻明白了小狼的意圖。
小狼又在洞裡刨鬆了許多沙土,它半張著嘴哈哈哈地忙裡忙外,一會兒鑽進洞刨土,一會兒又往外倒騰土。小狼兩眼放光,賊亮賊亮,根本沒功夫搭理陳陣。陳陣看得終於忍不住,小聲叫它:小狼小狼,慢點刨,小心把爪子刨斷。小狼瞟了陳陣一眼,眯著眼睛笑了笑,它好像對自己行為很是得意。
洞裡刨出的沙土有些潮氣,遠比洞外的黃沙涼得多。陳陣抓了一把沙土,握了握,確實又潮又涼。陳陣想,小狼真是太聰明瞭,它這是在為自己刨一個避光避曬避人避危險的涼洞和防身洞。一點沒錯,小狼準是這樣想的,洞裡有涼氣有黑暗,洞的朝向也對,洞口朝北,洞道朝南,陽光曬不進洞,小狼鑽進去刨土的時候,它的大半個身子已經曬不到毒辣的陽光了。
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