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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我就看到接待處旁邊的沙發上坐著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二十多歲三十來歲,一邊吸菸,一邊打量著進出的每一個人。我一進門就被他們盯住了。可我裝作沒看見,做出沒見過世面的外鄉人樣子,怯生生走到接待處登記,說要住宿,接待處的中年女人就問我從哪兒來,上哪兒去,準備住幾天,我就說從長山縣張家泡來,想去烏嶺煤礦,沒趕上車,住一宿再走。這時,沙發上抽菸的兩個漢了湊上來,好象挺關心地問我去烏嶺煤礦幹什麼,我就故意吞吞吐吐地說,哥哥在那裡打工……對了,你猜我假扮成誰了……就裝成張林祥的妹妹……”

聽到這裡,志誠心裡暗暗叫苦,真是太冒險了,太氣人了,她居然敢這麼做……儘管結局已經知道,可聽她講述的時候,還是為她擔心,著急地追問著:“別說沒用的了,後來呢?”

“後來,”她的語氣中居然現出一絲得意:“後來,一個漢子就自我介紹說是烏嶺煤礦的,問我哥哥是誰,我就說了張林祥的名字。他聽後和另外一個下巴上長著黑胡茬的漢子交換一下眼色,就要領我上樓……”

“等一等,”志誠突然插話道:“下巴上長著黑胡茬……是不是臉也挺黑的,人挺兇的!”

“是,象個打手。你見過他?”

當然見過,他就是那個黑胡茬。在井底,他供稱是別人把她抓來的,其實就是他。也真是有緣啊,你們夫妻全都和他打過交道……志誠低聲說:“是見過,這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你繼續講吧!”

她遲疑了一下,繼續講吓去。

3

“他們自我介紹是烏嶺煤礦的,專門在此接待來訪家屬的,然後就把我帶上三樓。對了,站前旅社一共就三層樓。上三樓後,我一眼看見樓梯口有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抱著膀坐在一張椅子裡,眼神兇兇的,好象是個看守。兩個漢子把我帶到一個房門前,就把我推了進去。

“進屋後,我發現這是旅社的一間客房,屋子不大,有四張床,條件一般,氣氛也很不好。室內已經有三個人:一箇中年女人坐在裡邊的一張床頭向隅而泣,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病厭厭躺在裡邊另一張床上,眼睛閉著,好象死了一樣,還有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木木地坐在靠門的床沿上,一言不發。下巴長著黑胡茬的漢子進屋後對抽泣的女人沒好氣兒地大聲說:‘你還有頭沒有了,哭能把人哭活嗎?不是答應給你們錢嗎,咋還哭起來沒完!’接著又逐個印證幾人的身份,原來,那個女人是丈夫死了,那小夥子是哥哥死了,那個老漢則有個孫子死在礦井裡了,因為死者的父親病倒了,娘死了,只好他當爺爺的來了……老漢說著說著還哭泣起來:‘我這是啥命啊,三輩單傳,就這一個孫子,這下可斷了根了……我一輩子沒做啥孽呀,老天爺,你咋這麼對我呀,我要是真做孽了,就讓我死呀,咋把我孫子整走了,你讓我也死吧,讓我找我大孫子去吧……’這一來,那中年女人的抽泣也突然變成了哭號,青年也抱著腦袋抹起了眼睛。黑胡茬非常惱火,可怎麼也制止不住,這時,門‘咚’的一聲被人踹開,樓梯口那個漢子手掐著腰闖進來,瞪著眼睛罵咧咧一通嚇唬,說:‘咋的,哭喪啥……這裡是旅店,不是你們家,要哭回家哭去。我把話說在前面,誰再哭我可不客氣了!’在他的威脅下,老漢的哭聲小了,可女人卻邊哭邊抗議:‘有這麼不講理的嗎?人死到你們那兒了,不讓我們見屍首,還不讓我們哭……俺偏要哭!’說著哭聲更大了。老漢受到感染,也突然一聲:‘我的大孫子啊,你咋先爺爺走了,為啥死的不是爺爺呀……’哭得老淚縱橫啊,我看得心酸酸的,眼睛不知不覺溼了。這時,我忽然想起自己是死了的張林祥的妹妹,也藉機抹起眼淚來,但是,我無法象他們那樣放聲大哭,只能邊抽泣邊訴說著:‘哥哥,你死得冤啊,妹妹連看你一眼都看不見哪,這是什麼地方啊,人死了不讓看,還不讓哭啊,還講不講理呀……’”

肖雲講得動情起來,志誠卻暗暗為她擔心。

肖雲繼續講著:“這麼一鬧,可把他們氣壞了,門口的漢子向裡邁進一步,居然拉出一副要動武的架式,還是黑胡茬將他攔住,用緩和一點的口吻對我們說:‘得了得了,我知道你們心情,誰家死人不難受……也不是不讓你們哭,你們回家愛咋哭咋哭,可在這裡對俺煤礦影響不好。’

“我一聽更來氣,原來,他們怕影響不好,就不許死者家屬哭,實在是太過份了。藉著這個話茬,我故意哭聲更大了,邊哭邊說:‘這是啥道理呀,俺哥哥是你們礦井砸死的,你們怕影響就不讓俺們哭,你們只想著自己,想過俺們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