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因為在他未到平巒任職時,就聽到過其人的一些惡行。到任後,曾在嚴打整治鬥爭中專門就本地黑惡活動搞過調查,自己還親自設計一個黑惡活動問卷調查表,印了十萬份發到各階層群眾手中,讓他們匿名填寫寄回。調查表分成幾個欄目,其中有“你認為平巒是否有黑惡勢力活動”、“你認為平巒黑惡勢力活動主要表現在哪個領域,哪個地區”、“你能否指出黑惡勢力的主要人物姓名”等幾項,在收回的調查表中,幾乎每一份都認為平巒有黑惡勢力活動,絕大部分認為黑惡勢力活動在烏嶺煤礦,相當一部分填寫了李子根的名字。他把這一問題提交到局黨委會上,可是,幾乎所有黨委成員都持一種曖昧的態度,而楊平更是公開說這種調查問卷不能信,是老百姓的一種“仇富心理”。只有陳英奇在會後偷偷地談了自己的看法,認為調查表反映的問題屬實,可對如何打擊也拿不出好辦法。更有甚者,這個訊息傳到了縣領導耳中,縣委書記何清和縣長蔣福民把他專門找去了解情況,蔣福民非常不滿地說:“你們公安局要幹什麼,誰讓你們搞這個調查的?告訴你們,烏嶺煤礦是我縣的支柱產業,絕不許動它一根汗毛。當然,它可能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可是,我們要看大節,從大局看問題,他們對平巒的貢獻是主要的。現在我強調一點,今後,凡發生牽涉到烏嶺煤礦的案件,公安局必須先向縣委、縣政府請求批准後才能採取措施。這是縣委、縣政府的態度,也是地委領導的態度!”就在不久前,縣委中心組學習時,蔣福民又結合“三個代表”中的“始終代表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談了自己的觀點:“在平巒,烏嶺煤礦就是先進生產力,我們縣委、縣政府就要是代表他們的發展要求,努力為他們的發展創造寬鬆環境。也可以說,代表烏嶺煤礦的發展要求,就是實踐‘三個代表的’具體行動。對烏嶺煤礦的態度如何,也是對每一個平巒幹部對‘三個代表’的態度。”這明明是把“三個代表”庸俗化,是一種歪曲,可居然沒有一個人反對,相反,還有很多人叫好。
這樣一來,彭方就不敢再動了。再接到群眾的舉報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因此,朱廳長要他表態,他感到十分為難。省公安廳固然是縣公安局的上級領導,可是,基層公安局主要還在地方黨委政府的領導制約下。無論是人權、財權特別是領導幹部的命運,都在地方黨委政府的掌握中,上級公安機關只能起一點協調作用,真正頂起牛來,省廳的作用是有限的。當時,他非常想象一個軍人一樣立起,敬一個軍禮,響亮地回答一聲:“是,堅決完成任務!”可他沒有那樣做,因為他深知面臨的困難,對能否完成任務缺乏信心。
朱廳長看出他的曖昧,當即給予了嚴厲的批評,直到他慢慢說出烏嶺煤礦的一些內幕性問題,說到牽扯到各級領導幹部,並暗示了有省領導牽扯在內。朱廳長嚴厲的臉色才緩和下來,繼而又變成另外一種嚴峻語氣:
“這一點,省廳有充分估計。公安機關打黑除惡鬥爭的阻力也主要來自於此。幾乎每一個規模較大、時間較長的黑惡集團後邊,都有腐敗分子在支援,有的在公安機關內部,更多的在黨委政府中,有的甚至牽扯到一個地區的主要領導。但是,打黑除惡是黨中央提出來的,黨中央也清醒地意識到這一問題,因此特別提出,打黑除惡一定要打掉保護傘,要求我們公安機關敢於碰硬,不管牽扯到誰,不管後臺有多深多硬,都要挖出來。因此,李子根的後臺再大,也大不過黨中央。現在,省委主要領導已經做出重要批示,剩下的就看我們的,說穿了,就看你們平巒縣公安局的,看你們敢不敢於碰硬。當然,對打黑除惡鬥爭的艱鉅複雜性要有充分估計,要講究鬥爭策略,可是,這絕不是曖昧、迴避、退讓、妥協的理由。明哲保身,不是一個合格的公安局長。現在,省廳就要看平巒公安局的戰鬥力到底如何,看平巒公安局領導班子的戰鬥力如何,希望你們能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最後,彭方終於站起來表示:一定高度重視這一問題,回去後要立刻研究,儘快採取得力措施開展行動。同時也提出,一旦遇到頂不住的壓力,希望省廳給予支援!
朱廳長說:“這沒有問題,省廳肯定不會把壓力都推到你一個人身上,目前打黑支隊有一個大案在搞著,一旦騰出手來,立刻派人進駐平巒。不過也可以告訴你,他們已經採取了必要的措施,現在的關鍵是你們平巒公安局怎麼辦,省廳要看到你們的實際行動!”
彭方就這樣憂心忡忡地返回平巒,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知道,眼前的形勢已經不容許自己再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