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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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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尿苔沒等跟後反應過來,就跳起來從跟後的脖子上取下了軍用水壺挎在了自己肩上,水壺帶子長,壺吊在腳腕子上,他取下來挽了個結再挎上,就又拽著揹簍,他也要背揹簍。跟後說:這是炸藥,你背呀?狗尿苔說:炸藥?你哄誰呢,炸藥炸死你!跟後不給,狗尿苔也就懶得背了。霸槽在前邊走,他緊跟在後邊,霸槽胳膊在後邊甩,他也胳膊在後邊甩,霸槽屁股一撅一撅,他也屁股一撅一撅,跟後說:’隊長,狗尿苔學你哩!霸槽回過頭來,狗尿苔說:你屁股撅著好看麼。

狗尿苔一直跟著霸槽,竟然就到了窯神廟。在廟裡跟後放下了揹簍,揹簍裡的確是炸藥包子,兩包,捆得方方正正。狗尿苔有些吃驚,是不是榔頭隊要炸狐子呀,霸槽卻說:晚上你就知道了。還沒到晚上,古爐村裡來了一夥人,這夥人都衣著新鮮,拿著鑼鼓胡琴和笛子嗩吶,狗尿苔這才知道這是洛鎮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是霸槽專門請來演出呀。洛鎮好多年來都有戲班,但戲班子從來都沒有來古爐村過,先前在下河灣和東川村演出時,古爐村在那裡有親戚的,親戚頭一天就來叫人,沒有親戚的,在當天的半下午就趕過去,看完戲雞叫兩遍了才能回來。那幾年,灶火愛看戲,霸槽馬勺杏開都愛去看戲,看一場戲回來就要說叨多日,也學著唱幾聲,杏開的聲好,但不會動作,灶火能吼幾句黑頭,就是記不住詞,吼兩下後邊的詞就順嘴胡哇哇了,只是學著戲臺上角色的樣子,把中指和食指並起來,顫和和地指人。現在,是早也不演老戲了,霸槽曾經說過他妻在古爐村也辦一個文藝宣傳隊的,他之所以說這話,也是因洛鎮辦起了文藝宣傳隊,可誰能想到,他竟能把這個文藝宣傳隊請到了古爐村。

狗尿苔對這些演員充滿了稀罕,他殷勤地給他們搬凳子,搬石墩,從泉裡擔清花涼水。人家坐下喝水了,他就偷著看,等到人家偶一回頭,發現他在看人家,他就猛地叫一下:喂,失——!假裝在看著從院門裡飛進來的麻雀,然後真的去把麻雀吆走了。他在吆麻雀的時候似乎不會了走路,腿拐著,連一隻鞋都掉了。但演員們都喜歡了狗尿苔:喲,這麼小個人!他們過來摸他的圓頭,又提起他的胳膊量尺寸,問多大了,有五歲嗎,這麼能幹的。狗尿苔知道他們也在戲謔他,但他不生氣,漸漸也不害羞了,話就多起來,回答著他已經十二歲了,在生產隊出工都能掙三分工了,能套牛,能插秧,能割草,如果玩狼吃娃的那種棋,玩鬥雞,玩打彈弓,他是十有八九要贏牛鈴的。他們說:牛鈴是誰?他說:你們不知道牛鈴呀,他耳朵有個豁口,是小時候被老鼠咬的。

霸槽在和宣傳隊的頭兒商定演出的節目,跟後進來給狗尿苔打招呼:你咋還在這兒?狗尿苔沒有理,還在和演員們說話。跟後就把霸槽叫到一邊,說戲臺子就定在山門前,以大字報欄作背景,欄後就是後臺,把窯上原來的兩盞玻璃罩子燈也在大字報欄兩邊掛了,光線可能還暗,得在山門和大字報欄左邊的樹上拉一道鐵絲再掛兩盞玻璃罩燈,可村裡別的玻璃罩燈都在老公房那兒拿不成,這事咋弄呀。霸槽說:我不是拿回兩盞汽燈嗎,把汽燈點上,就掛在大字報欄兩邊,把玻璃罩子燈掛到鐵絲上去。跟後說:噢,我倒把汽燈忘了!那汽燈沒煤油呀?霸槽說:這事也得我管?!找水皮去,你告訴他,這次演出意義重大,讓他煽起,弄大!跟後去了,霸槽剛剛坐定,跟後又進來把霸槽叫到一邊,說演出前得給人家演員吃飯呀,這飯咋辦?霸槽說:我這掌櫃的當成夥計呀?!去找水皮,要給人家吃好!跟後再去了,霸槽進來,燥乎乎地,聽到狗尿苔在說牛鈴,就訓狗尿苔:賣個啥嘴,到戲臺那兒幫個手去!

狗尿苔到了山門前,那裡站了好多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只顧和跟後爭比哩,稀罕那些演員哩,怎麼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紅大刀的人看見了他幫榔頭隊幹事,那會怎麼想?幸虧山門下還沒有紅大刀的人。水皮在派人打條子去開合的代銷店買了四斤煤油,但沒人會燒汽燈,便讓跟後再去問霸槽,跟後說他不敢再去了,有兩個演員說他們會,跟後就張羅從山門上到樹上拉鐵絲。在樹上拴鐵絲得有人上到樹上去,跟後就喊狗尿苔,狗尿苔看見了站在一邊瞧熱鬧的牛鈴,過去低聲說:你是紅大刀的你咋來了?牛鈴說:我來偵察哩。牛鈴很驕傲,神氣讓狗尿苔不舒服,他便大聲說:牛鈴在這兒,他能爬樹!牛鈴也是逞能,把上衣脫了,在手心唾口唾沫要爬呀,水皮偏要狗尿苔爬。狗尿苔爬是能爬上去,只是速度慢,溜下來的時候樹枝把肚皮磨出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