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發出嘎喇喇的聲響。她覺得身上不舒服,咋樣都不舒服,加了一件農裳,去了狗尿苔家。杏開心裡明白,婆對她有看法,但她只要去尋婆,也只能去尋婆,婆還是真心照顧她,比如,教給她了怎樣喝紅糖水止住肚子下墜,怎樣觀察早晨起來的第一泡尿的顏色,怎樣每天用一頓飯的時間在炕上趴了,屁股撅起,來矯正胎位。但是,她去請婆,婆的中耳炎又犯了,婆是捂著耳朵跟了過來。
紅大刀燒起窯後,一些雜姓的人人了夥,連守燈也在窯上,婆就動了念頭,試探著灶火的口氣,能不能讓她加個份子。灶火說不管誰加份子都行,但都得是紅大刀的成員,最起碼是擁護紅大刀的,婆就不再說了,生產隊已經沒了活要幹,面魚兒多少次給磨子訴苦,說牛圈棚裡沒了墊圈土,磨子說你叫些人去擔土麼,擔了土可以記工分。面魚兒能叫了誰去擔土呢,也只有長寬,六升的老婆,開合,還有婆。婆是擔了三天的土,發覺聽力減弱了許多,面魚兒要給她掏掏耳朵,就讓面魚兒掏,掏得非常疼,但面魚兒是好心,婆不願意讓人笑活,就強忍了痛苦,只說掏過了耳朵就好使了,沒想當晚就又發炎,往出流著膿一樣的黃水。杏開放大了聲音給婆說著她幾個晚上了總是睡不著覺,這是孕期正常的事嗎,還是不正常?婆的聲音更大,蛻:哦,你心裡沒啥事麼?杏開說:啥事?沒事麼。婆說:沒事就好。晚上熱些漿水喝了,洗洗腳,早早就睡,睡下了把身子放平靜靜地不要動。杏開說:我是不敢動,但就是睡不著。婆說:哦,那咋辦呀?你能懂得動物們的話嗎?杏開說:人咋能懂得動物的活?婆眯著眼睛遺憾地看著杏開。杏開也看著婆,從婆的眉裡眼裡能看出婆年輕時的俊樣,婆說:哦,那你閉上眼了,就想著咱村裡那些動物,比如能曉得人意思的狗,老實巴交的牛,饞嘴的貓,老不吭聲的豬,還有河裡的魚,田裡的蛤蟆,蘆葦園的老鸛,螞蚱呀,蜂呀,螞蟻。哦,就說螞蟻吧,要想著一隊螞蟻從院牆根爬了出來,就那麼長的隊,一個個黑明黑明的,大腦袋,細腰,卻恁歡實……,杏開咯咯咯笑了起來。婆說:你笑了?杏開說:婆你真逗。婆說:這沒啥逗的,你想著這些動物,這些動物就全朝你來了,你就是它們的主人,它們爭著搶著希望你能和它們說話,能到你夢裡。杏開說:婆是不是這樣教狗尿苔的?婆說:這是真的呀,我也睡不著覺過,曾經半個月睡不著呀,差一點沒上吊哩,可我不能死呀,娃這麼小,我咋能死,我就是想著那些動物治好的。你如果做不到,你就還想著那一群蟻吧,那麼多的螞蟻,你就數,數著數著你就睡著了。
婆還在說著螞蟻,院子裡當地落下一顆石子,婆沒有聽見,杏開聽到了,疑惑是霸槽來了,而婆在這裡,碰上了多不好意思,就站起來往院門口走。到了院門口,一邊從門縫往外看一邊低聲說:你還知道來啊?!婆在哩。沒想門外站著的是狗尿苔。狗尿苔拿著彈弓,說:我估摸婆在這兒,還真在這兒!杏開臉色漲紅,生氣了,說:你往我院裡扔石子?!狗尿苔說:我拿彈弓打天上雲哩,石子落到你院裡。杏開說:婆在我這兒,婆不回去!用背擋了門縫。狗尿苔就大聲喊婆,杏開只好開了門,婆說:平日野得沒個影兒,我來說兩句話,你就攆來了!狍尿苔說:得稱去咱家問你話,說他也去擔土行不行?婆說:我咋知道行不行,他問磨子麼。狗尿苔說:他是榔頭隊的,咋問磨子?婆說:那他問霸槽麼。狗尿苔說:霸槽禿子金他們渾身快癢瘋了,他尋著招罵呀?杏開說:癢瘋了,咋癢瘋了?!狗尿苔說:你給我裝糊塗吧!但杏開真的不知道,拉著狗尿苔說清楚。狗尿苔就說了霸槽從洛鎮帶回來了疥,疥使村裡多半人都染上了,癢得脾氣都爆得很,現在買回了硫磺肥皂洗著的。杏開哦了一聲,瓷在那裡,直到狗尿苔把婆都拉走了,她還沒回過神來。
杏開從院子裡撿起了那個小石子,看著笑了笑,扔到了院牆角的破筐子裡,筐子裡已經有了幾十顆小石子,但覺得不對,又過去撿出那顆小石子扔出了院牆。突然作想,霸槽上一次來,正是從洛鎮回來。兩人商量著孩子的事,他主張把孩子打掉,她不同意,以前已經打掉了一個,聽人說再打掉一個,以後想再要孩子就難坐住胎了,他說不打那就生吧,可是,她說,怎麼個生,不結婚就生下來怎麼擋村人的口,在哪兒生,生下怎麼養,那是逮個貓養個狗嗎?他竟然就燥了,給她吵,給她吼,末了摔門而走。現在看來,是他染了病,癢得難受,壞了脾氣嗎?杏開覺得自己不對了,委屈霸槽了,就決定去看看,便燒水洗頭,又換了一件碎花夾襖。
杏開是直接去了窯神廟,院門關著,拍了幾下,裡邊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