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
在這兒一般七點左右天就黑下來了。我記得我曾有過一大塊蜜蠟,那是我從薩累的海盜船長手裡逃到非洲沿岸的航程中做蠟燭用的,現在早已沒有了。我唯一的補救辦法是:每當我殺山羊時,把羊油留下來。我用泥土做成一個小盤子,經太陽暴曬成了一個小泥盤,然後把羊油放在泥盤裡,再弄鬆麻繩後取下一些麻絮做燈心。這樣總算做成了一盞燈,雖然光線沒有蠟燭明亮和穩定,但也至少給了我一點光明。
在我做這些事的時候,我偶爾翻到了一個小布袋。我上面已提到過,這布袋裡裝了一些穀類,是用來喂家禽的,而不是為這次航行供船員食用的。這袋穀子可能是上次從里斯本出發時帶上船的吧。袋裡剩下的一點穀類早已被老鼠吃光了,只留下一些塵土和穀殼。因為我很需要這個布袋,就把袋裡的塵土和穀殼抖在岩石下的圍牆邊。當時,想必是我要用這布袋來裝火藥吧,因為,我記得我給閃電雷鳴嚇壞了,急於要把火藥分開包裝好。
我扔掉這些東西,正是上面提到的那場大雨之前不久的事。扔掉後也就完了,再也沒有想起這件事情。大約一個月之後,我發現地上長出了綠色的莖幹。起初我以為那只是自己以前沒有注意到的某種植物罷了。但不久以後,我看到長出了十一二個穗頭,與歐洲的大麥,甚至與英國的大麥一模一樣,這使我十分驚訝。
我又驚愕,又困惑,心裡的混亂難以用筆墨形容。我這個人不信教,從不以宗教誡律約束自己的行為,認為一切出於偶然,或簡單地歸之於天意,從不去追問造物主的意願及其支配世間萬物的原則。但當我看到,儘管這兒氣候不宜種穀類,卻長出了大麥;何況我對這些大麥是怎麼長出來的一無所知,自然吃驚不校於是我想到,這隻能是上帝顯示的奇蹟……沒有人播種,居然能長出莊稼來。我還想到,這是上帝為了能讓我在這荒無人煙的孤島上活下去才這麼做的。
想到這裡,我頗為動情,禁不住流下了眼淚。我開始為自己的命運慶幸,這種世間少有的奇事,竟會在我身上發生。
尤其令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大麥莖幹的旁邊,沿著巖壁,稀稀落落長出了幾枝其他綠色的莖幹,顯然是稻莖;我認得出那是稻子,因為我在非洲上岸時曾見過這種莊稼。
當時,我不僅認為這些穀類都是老天為了讓我活命而賜給我的,並且還相信島上其他地方一定還有。於是,我在島上搜遍了我曾經到過的地方,每個角落,每塊岩石邊我都檢視了一遍,想找到麥穗和稻稈,可是,再也找不到了。最後,我終於想起,我曾經有一隻放雞飼料的袋子,我把裡面剩下的穀殼抖到了巖壁下。這一想,我驚異的心情一掃而光。老實說,我認為這一切都是極其平常的事,所以我對上帝的感恩之情也隨之減退了。然而,對發生這樣的奇蹟,對意料之外的天意,我還是應該感恩戴德的。老鼠吃掉了絕大部分穀粒,而僅存的十幾顆竟然沒有壞掉,彷彿從天上掉下來似的,發生這樣的奇蹟難道不是天意又是什麼呢?再說,我把這十幾顆穀粒不扔在其他地方,恰恰扔在巖壁下,因而遮住了太陽,使其很快長了出來;如果丟在別處,肯定早就給太陽曬死了,這難道不是天意嗎?
到了大麥成熟的季節,大約是六月底,我小心地把麥穗收藏起來,一顆麥粒也捨不得丟失。我要用這些收穫的麥粒作種子重新播種一次,希望將來收穫多了,可以用來做麵包吃。後來,一直到第四年,我才吃到一點點自己種的糧食,而且也只能吃得非常節剩這些都是後事,我以後自會交待。第一次播種,由於季節不對頭,我把全部種子都損失了。因為我正好在旱季來臨前播下去,結果種子根本發不了芽,即使長出來了,也長不好。這些都是後話。
除了大麥,另外還有二三十枝稻稈,我同樣小心翼翼地把稻穀收藏起來,目的也是為了能再次播種,好自己做麵包吃,或乾脆煮來吃,因為後來我發現不必老是用烘烤的辦法,放在水裡煮一下也能吃,當然後來我也烤著吃。現在,再回到我的日記上來吧。
這三四個月,我工作非常努力,修築好了圍牆。到四月十四日,完成了封閉圍牆的工作,因為我原來就計劃不用門進出,而是用一架梯子越牆而過。這樣外來的人就看不出裡面是住人的地方。
四月十六日我做好了梯子。我用梯子爬上牆頭,再收起來放到圍牆的內側爬下去。圍牆是全封閉的;牆內我有足夠的活動空間,牆外的人則無法進入牆內,除非也越牆而入。
完成圍牆後的第二天,我幾乎一下子前功盡棄,而且差點送命。事情是這樣的:正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