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後閱罷,把底稿撕得粉碎,大怒道:“東太后瞞得我好,我向來道她辦事和平,不料她亦如此狠心,我與她決不干休。”說著,便命李蓮英隨往東宮。蓮英道:“這事也不是東太后一人專主。”索性和盤托出,免得後來枝節。慈禧後道:“此外還有何人,除非是弈訢了?可恨可恨!”蓮英道:“太后一身關係社稷,不應為了安總管,氣壞玉體。”隨即替慈禧捶背。言動皆善於迎合。約半小時,見慈禧氣喘少息,隨道:“安總管也太招搖,聞他一出都門,口口聲聲,說奉太后密旨,令各督撫州縣報效鉅款,所以鬧出這樁案情。”歸罪安得海,便好開脫恭王。慈禧後道:“有這等事麼?他亦該死!但東太后等不應瞞我。”
正絮語間,忽由宮監來報,榮壽公主求見。這榮壽公主,便是恭王女兒,宮中稱她大公主,她為文宗所寵愛,文宗崩後,慈禧後因自己無女,就認她為乾女兒,入侍宮中,封她為榮壽公主,蓮英與恭王密談,說起大公主,就是指她。回宮後,即密遞訊息,叫她前來懇求。慈禧正欲發洩怒意,便道:“叫她進來!”榮壽公主入見,請過了安。慈禧後道:“你父親做得好事!”公主佯作不解,蓮英從旁插口道:“就是安總管的事情,大公主應亦好曉得了。”公主忙向慈禧跪下,叩頭道:“臣女在宮侍奉,未悉外情,今日方有宮人傳說,臣女即回謁臣父,據稱安總管招搖太甚,東撫丁寶楨,飛遞密奏,剛值聖母觀劇,恐觸聖怒,不敢稟白,所以僅奏明慈安太后,遵照祖制辦理。”慈禧後道:“你總是為父迴護。”公主再碰頭乞恩,慈禧後道:“這次姑開恩饒免,你去回報你父,下次瞞我,不可道我無情。”
公主謝恩趨出。慈禧後還欲往東宮,蓮英道:“太后聖度汪洋,恭王爺處尚且恩釋,難道還要與東太后爭論麼?有心不遲,不如從長計議。”伏後案。慈禧後見蓮英伶俐,語語中意,遂起了桃僵李代的意思,把他擢為總管。蓮英感太后厚恩,鞠躬盡瘁,不消細說。包括無窮。
光陰如箭,又過一年,天津地方,鬧出一場教案,險些兒又開戰釁,總算由曾國藩等委曲調停,方免戰禍。原來中外互市以後,英法俄美諸商民,紛紛來華,時有交涉。天津和約,復訂保護傳教的條約,通商以後,又來了許多教士,更未免與華民齟齬。清廷特建總理各國衙門,並在各口岸設通商大臣專管外交。嗣是德意志、丹麥、荷蘭、西班牙、比利時、義大利、奧大利、日本、秘魯等國,各請互市,均由總理衙門與訂條約。曾國藩、李鴻章等,留心外事,自愧不如,乃迭請剏辦新政,改習洋務。廷臣又據了用夏變夷的古訓,先後奏駁。滿首相倭仁,尤為頑固,事事梗議。夏蟲不可語冰。幸兩宮太后信用曾、李,次第準行。同治二年,在京師立同文館;三年,遣同知容閎出洋,採辦機器;四年,命兩江總督,兼充南洋大臣,設江南製造局於上海;五年,置福建船政局;七年,派欽差大臣志剛、孫家穀,偕美人蒲安臣,遊歷西洋,與美國訂互派領事,優待遊學等約;九年,命直隸總督兼充北洋大臣,增設天津機器局。總敘一段,以志中國新政。在清廷方面,也算是破除成例,格局一新,其實還是洋務的皮毛,只好作為外面粉飾。評論的確。而且辦事的人,統是敷衍塞責,毫無實心。內地的百姓,又是風氣不通,視洋人如眼中釘。適值天津有匪徒武蘭珍迷拐人口,被知府張光藻,知縣劉傑緝獲,當堂審訊,搜出迷藥,供稱系教民王三給與。民間遂喧傳天主教堂,遣人迷拐幼孩,挖目剖心,充作藥料。當時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並將義冢內露出的枯骨,均為教堂棄擲;人情洶洶,都要與教堂反對。通商大臣崇厚,及天津道周家勳,往會法國領事豐大業,要他交出教民王三,帶回署中,與蘭珍對質。蘭珍又翻掉原供,語多支離,無可定讞。崇厚飭役送王三回教堂,一出署門,百姓爭罵王三,並拾起磚石,向王三拋擊,弄得王三皮破血流。王三哀訴教士,教士轉訴豐大業,豐大業不問情由,一直跑到崇厚署,咆哮辱詈。崇厚用好言勸慰,他卻不從,竟向袋中取出手槍,擊射崇厚。
崇厚忙避入內室,一擊不中,憤憤出署。途中遇著知縣劉傑,正在勸解百姓,他又用手槍亂擊,誤傷傑僕。百姓動了公憤,萬眥齊裂,頓時一擁而上,把他推倒,你一拳,我一腳,不到半刻,竟將這聲勢赫弈的豐大業,毆斃道旁。豐大業固由自取,百姓亦屬無謂。隨即鳴鑼聚眾,闖入教堂,看見洋人及教民,便贈他一頓老拳。至若器具什物等件,盡行搗毀。百姓忿尚未洩,索性放一把火,將教堂燒得精光,眼見得鬧成大禍了。
是時曾國藩已調任直隸總督,方因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