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部分

他們還要啟程。簡這回是死活不乘飛機了。她已經打聽到有鐵路。婦女們一旦頑固起來,紳士們也會束手無策。澳洲政府連忙準備了專列。一輛老式蒸氣機車拖著幾節車廂在大沙漠中吭哧吭哧地走著。景色單調淒涼。無窮無盡的新月形、金字塔形、拋物線形沙丘上點綴著沙蒿和野草,巨大的蜥蜴和袋鼠出沒其間。鐵質的山丘隨著太陽的移動變幻色彩:早晨孔雀藍,中午鱷魚灰,傍晚的綠色像菲律賓的一種翠鳥。有時候,可以看到與鐵路平行的公路上對面開過來一輛汽車,車後拖起長長的煙塵。有時候,也可以見到一兩匹萎靡不振的駱駝。莫里斯說,牽駱駝的是修築這條鐵路的阿富汗人的後裔。

車輪輾壓鐵軌的鏗鏘聲使每個乘客昏昏欲睡,麥克阿瑟也睡著了。簡輕輕地把他扶到臨時搭的臥鋪上,小聲對莫里斯先生說:“我從來也沒感到乘火車旅行有這麼舒服。最要緊的是:他從珍珠港事變以來,實際上從未睡過這麼香。”

其實,麥克阿瑟只睡了一會兒就醒了。老人覺少。他身負重任,被任命為西南太平洋戰區司令官,統帥美澳聯軍。可惜是個光桿兒司令,澳洲的優秀兒女都編入第六師到北非打仗去了。剩下的三萬民兵,許多人連槍也沒正經放過。一百五十架飛機徒有其名,三分之一是陳芝麻爛穀子的雙翼機。他已經獲知,就在他逃亡後的幾天內,慘烈的爪哇海戰以盟軍的慘敗而告終,四艘盟軍巡洋艦沉入海底。沒有海軍,在澳洲綿長的海岸線上,日軍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登陸了。

陪同他的澳大利亞軍官富爾頓問及“布里斯班防線”一事。布里斯班在墨爾本東北七百英里的海岸上。如果在此設防,等於把澳洲北部拱手送給日本人。就算能在那裡設一條防線吧,可是整個澳洲竟沒有一輛坦克!澳大利亞歷史上從未有過入侵者,真沒辦法。

唉!麥克阿瑟想起巴丹,他的部隊,他得心應手的指揮系統,武器裝備,全丟在那裡了。他彷彿看見,在日本兵的刺刀下,長長的美軍戰俘的隊伍,耷拉著腦袋,雙手抱住後腦勺,往戰俘營行軍。失敗、恐怖、屈辱、怨恨、絕望,星條旗的榮譽在哪裡?美國陸軍的榮譽在哪裡?從一七七六年就沒有打過敗仗的軍隊,唉!

一股楚痛咬噬著他的心,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麻痺了他的神經,他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軟弱過。

4

從阿利斯斯普林斯到阿得雷德,縱貫澳洲的鐵路就算走完了。從這裡折往東南,下一站就是墨爾本。實際上,在阿得雷德就能夠看見印度洋蔚藍色的波濤了。阿得雷德是澳洲南海岸屈指可數的大城市,它自詡為澳大利亞最貴族化的城市。在這裡,鐘擺的節奏不像阿利斯那麼緩慢,而是同紐約、倫敦一樣又快又有力。萬綠叢中的港口城市,加上它大街上的名媛淑女,光是她們那些薔薇花瓣帽、粉紅網罩帽、頭巾式無邊帽就使外來人眼花繚亂了。這一切,小個子莫里斯都告訴了“將軍”,而且還告訴他,全澳洲和美洲的記者都將在這個以英王威廉六世的王后命名的城市裡採訪他。

他當然得有—次講演。他知道會有人拍下他的形像,記下他的語言,然後,把這些都印到歷史書中。演員在舞臺上演戲,軍人和政治家在生活中演戲。他麥克阿瑟應該在這個戲劇性的時間和戲劇性的地點,說出一句震撼山嶽的臺詞。

果不其然,車剛進站,黑壓壓的人群就包圍了列車,衝在前面的全是記者。麥克阿瑟從車門中擠出來,所有的目光和相機鏡頭部對準了他。

道格拉斯·麥克阿瑟上將擺好了他慣用的姿態。儘管此刻羅馬的墨索里尼稱他為“懦夫”,東京的報紙管他叫“逃兵”,柏林的戈培爾說他是“腳底下抹油的將軍”,而科雷吉多爾的美國大兵為他編了一首順口溜——《戰壕中的道格》:‘戰壕中的道格躺在岩石上,不怕飛機轟來炮彈炸。道格嘴裡塞滿了肥腸,他計程車兵餓得貼脊樑。“他仍然把自己當成偉人,當成格蘭特將軍,當成威靈頓,甚至當成尤里烏斯·愷撒。”美國總統命令我突破日本人的封鎖線……我為了組織美軍發動反攻,暫時離開了菲律賓。“他講述了巴丹的苦戰,講述了守軍急切需要援助,講述了美國的價值觀點和偉大傳統。關於結尾的話,他曾經用很長時間思索過,早在穿越辛普森大沙漠的時候就細細地推敲。他要有一句給人們留下深刻印象的話,一種歷史性的演說結尾,一句能鐫刻在花崗石紀念碑上的詞語。他早把它想好了。他的目光透過人群,停留在遠方天邊的一點上,那是他想象中的巴丹。

他揮動手臂,大聲說:

“I Came throu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