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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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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 藤終於平靜了。他從一個臨時用彈藥箱拼的辦公桌上拿起一支毛筆,在硯臺上蘸了墨。細心的竹內什麼都替他想到了。他開始在一張印有固定格式的命令書上寫字。 手老發抖,炮彈越來越密集,他恨自己老而無用。他一點兒也不怕死,只是折磨他的戰鬥打得又苦又長,僅僅二十天,彷彿過了半輩子。

“……敵人的野蠻攻擊仍然在繼續中……在猛烈的彈雨之下,我們只是做徒然的犧牲。無論我們是攻是守,結果都是同歸於盡。

“不過,在死亡中自有其生命的存在,我們要利用這個機會充分發揚日本人的人格。我決定率領所有剩下來的部隊,再向美國鬼子做一次打擊。把我這老骨頭留在塞班島上,來當作太平洋上的長城。

“我將向前面的敵人衝去,諸君,跟我來吧!”

他總算寫完了這道書面命令,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感到一陣輕鬆。他走出巖洞。炮聲漸稀,也許美國兵打累了,要休整一兩天——一週前他們就那樣做過。也許敵人正在準備發動新的攻勢。反正戰場安靜了。

巖洞口,陽光越來越亮,到底是陽光,而不是幾天來不離他的燭光!天氣晴朗,海面平靜。如果沒有戰爭,塞班的早晨是美麗的:綠油油的甘蔗林、古典的日本式木屋、梯田、榕樹、挺拔奇秀的石灰岩山峰和濺起雪浪花的珊瑚礁盤。

戰 爭把秀麗的海島和島上的日本居民都毀滅了。它一定會變成美國的領土(他沒左想這裡原是德意志帝國的屬地),那些白鬼子會當上這裡的統治者。本地那些卡莫羅族人,會心甘情願地給老美們去當廚師和傭人。而日本婦女卻會被強姦,日本孩子會被教以英語,最後告訴他們,塞班從來就是美國的領土。

當 天夜裡,他通知竹內,到時候了。他把指揮權交給了參謀長。他重新深入巖洞,用一個廢汽油桶裡的水洗了澡,水很髒,將就一點兒算了。現在又不是上東京的清 柳。他擦淨身子,給家人寫了簡短的遺書。他本想稍稍休息一下,然而往事如煙,根本睡不著。他常聽人說:“老人怕死”,實在不假,他竟然無限眷戀起這個世界 來。他甚至恨那些軍部的頭頭,頭腦發昏,盲人瞎馬,瘋狂地往別人的國家裡鑽。當時,他也為陸軍的武功高興過。現在輸了,連自己的領土也保不住。美國人會一 報還一報的。

拂曉時分,他走出巖洞,在洞口外,竹內俊三參謀給他鋪了一張軍用毛毯。他的私人廚師多喜勇把飯菜端來恭敬地放在毯子上。在塞班全島瀕臨毀滅的時刻,這一餐飯簡直是神明的聖宴:

暴醃的方頭魚、蟹罐頭、裙帶菜、鹹蘿蔔條,最後還有一瓶日本清酒。

齋 藤對這“桌”飯席始終感到難以思議,塞班島樹焦石爛,許多部隊沒正經吃過一餐飯,多喜勇怎能儲存下這麼多精美難得的食物,並且麻利地把它們做出來?或許, 多喜勇從一個日本廚師的本能感覺中,已經悟到這一天終將到來,所以提前把一切都準備好了。這位齋藤又感動又傷心。但願當時多喜勇準備的是慶功酒。

齋 藤看到酒萊,感到一種故國和家園的氣紛,這是地道的家鄉菜呀!他的思緒飛到了神奈川和富士山,想起雪國的冰霜和熱鬧的年節,許許多多的老人、年輕人和孩子 們在歡樂地說笑和跳躍。但他決不會想到——日本軍人的屠刀已經宰殺了千千萬萬的亞洲人,並使更多的人流離失所,妻離子散,少女被強姦,老人被剖腹,成千上 萬的村莊在皇軍過後淪為一片焦土,無數人的生活、生意、學習、勞作甚至生命統通被日本惡魔打斷,而日本人企圖成為凌駕在亞洲人之上、甚至世界之上的奴隸主 和帝王。

真是惡有惡報!

哎,老人多慮。齋藤覺得眼淚快下來了。他咬咬牙,斥責自己沒有去死的勇氣。他每樣菜都夾著吃了一些,味道可真好!西天去的路上怕是不會餓了。

美軍的艦炮和陸炮又恢復了射擊,煙團騰起,彈片呼嘯,破壞了宴席上的肅穆氣氛。

齋藤開始向他的幕僚和下級軍官一一告別。當他同松田大佐握手的時候,顫巍巍地對這個步兵一三五聯隊長說,“我老啦。衝不動啦,以後的事就拜託松田君辦吧。”

結實。矮壯的松田大佐向他深鞠一躬:“一定照辦。”

現在,齋藤中將看了一下太陽,又看了一下手錶,正午十二時,影子正北,他轉身,面朗著北北西方向,那裡是東京,天皇陛下正看著自己的軍官。

陽光很明亮,亮得耀眼,不過他背朝著太陽。天也真好,藍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