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的預審員大都推崇“白貓黑貓論”: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這種現象充分體現了預審工作強烈的個性化色彩,這是它與文學創作的又一共同點:你管我是給犯罪嫌疑人跪下叫他大爺呢還是點著他的鼻子罵他祖宗八輩呢,他給我如實供了就行;你管我的文章是按部就班先構思好了再寫呢還是信馬由韁寫到哪算哪呢,寫出來好看就行。因此我做主審時寧可要一個木頭似的搭檔也不要一個配合不默契的猴精,前者只是幫不上忙,而後者足以壞了我的好事。
琳琳顯然領會了江寧的意圖,她站起身準備往外走時我卻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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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琳琳你去叫看守把香香帶回去吧。
三個人都愕然地看著我。我沒理會江寧和香香,看著琳琳說,去吧。然後把目光轉向香香,對她,也是對另外兩個人說:
我說過了劉香香,審你我不會打一句誆語。你這會兒要是供了,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琢磨自己是不是錯了,是不是被秋子給詐供了,你對秋子心生憎恨事小,重要的是我不想再往你流血的心上灑鹽或澆辣椒油。你說的對啊香香,十七年過去,秋子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不忍摧花的好孩子了……可我也還沒墮落到利用一個女子對我感情上一點微妙的依戀來套取口供沽名釣譽的地步,真的香香,你去吧,我會很快給你個說法的。
江寧坐在椅子上穩如泰山,只是緩緩閉起了眼睛,我看到他的心中在大搖其頭。
琳琳走出去了,她甚至沒看江寧一眼。哦,可愛的小丫頭。
香香睫毛上掛著淚,一直怔怔地看著我不出聲,女看守進來帶她時,她還是坐在那裡怔怔地看著我。
我說別發愣了香香,去吧。
香香站起來轉身低頭向外走,臨出門時扭頭看向我,我看到她才幹的淚重新掛滿了臉頰。
我突然非常傷感,這傷感發自我的心底,寒意從我的血液裡滲出,我聽到我的上下牙磕碰的得得直響。香香,我青少年時期傾注了摯愛的女孩,她即將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罪犯,受到被剝奪人身自由勞動改造的嚴厲懲罰,這會兒她穿著我妻子的棉衣,一件月白色的,綴有無數淡淡紫荊花瓣的棉衣一步步地走出了我的視線。
靜,靜得我的耳邊有如炸開了一個永遠響不完的雷。琳琳扶著香香剛才坐過的椅背望著我,像一個色彩斑斕卻無法捕捉的夢。江寧呢,儘管我沒去看他,可我感覺他依舊坐在那裡盯著天花板出神,似一尊雕塑。
立秋,今晚我請你喝酒吧。不知過了多久,江寧的話驅散了我耳邊的炸雷。
我緩過神來說,唔?好啊呵呵。接著我又看了對面的琳琳一眼,問道:就請我一個?
當然還有琳琳,你沒別的事吧琳琳?
琳琳沒回答他,走過來站在我身邊,笑微微地看著江寧。
小包間臨街,從明淨的窗子看出去已是華燈初上。
在路上江寧曾問我和琳琳想吃什麼,我說麻辣鮮香什麼都行。琳琳說,他吃什麼俺就吃什麼。
聽著琳琳的話我心裡忽悠了一下,她沒叫鍾老師,更沒叫老鍾,而是用了個“他”。呵呵,這小丫乖得讓我心痛。
把司機打發回家後,江寧領我們來到天·地·人酒家,這家海鮮館很有名氣,有名氣的館子自然特色明顯,不論是就餐環境還是服務質量,當然最有特色的還是飯菜價格的高昂。置身這樣的地方,人的虛榮心會自然而然的得到一種滿足。
服務女孩窈窕的身段上著一身扎染的肥而短的中式衣褲,最美妙的是她竟赤腳穿一雙精製的趾夾式草編拖鞋,一個藝術化了的漁家姑娘。像舞臺上的女兵,怎麼看都是個女兵,可比現實中的女兵美了不止十倍。很佩服這個服務衣飾策劃者的創意,高,實在是高。
嗨——嗨!江大隊讓你點菜呢,都叫你兩遍了,瞅什麼呢?琳琳一邊說一邊用菜譜戳我的胳膊,我把目光從那女孩的腳上收回,見琳琳正撇著嘴角轉過臉去,江寧則滿眼笑意地看著我們倆。
呵呵,我乾笑了聲說,我隨便,你點吧琳琳。
琳琳說,俺也隨便。
江寧接過菜譜說,最難侍侯的客人就是隨便的客人,這上面好像啥都有,就是沒有隨便,呵呵。說著,江寧並沒看菜譜,就對服務女孩報了幾個菜名,看來這地方他來過不止一兩次了。接著他又問我倆喝什麼酒,我說我只喝二鍋頭,並打著哈哈說琳琳和我一樣,我喝什麼她喝什麼。
琳琳瞪著我說了一個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