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應了諾,秦慕白與高陽公主前後腳進了房中。眾百騎衛士呼哧呼哧的將靈柩抬了進來,就都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整個小院百步之內,無閒雜人等。
這間房,正是陰德妃平日靜休的禪房。此時,滿頭霜雪白髮的她,仍舊跪坐在蒲團上,低頭頷首,默默的對著那尊老子青牛銅塑像。
李世民親自反身掩上門,背剪著手,走到了靈柩前。
他擰眉,咬齒,腮幫略有些鼓起。凝視著靈柩卻不說話,眼神中的意味,十分的複雜。
房間裡靜悄悄的,可以清晰的聽到蠟燭燃燒的劈叭聲。
半晌後,李世民清了一下嗓子,說道:“你兒子回來了。”
跪坐在蒲團上的陰德妃輕輕顫動了一下,沒有吭聲,靜默的站起來,轉身。
霎時間,秦慕白的心中都抽動了一下……陰德妃,短短一年不見,她竟像蒼老了十歲?!
高陽公主顯然更加驚詫又痛心,瞠目結舌的看著陰德妃,眼圈就紅了,聲音顫抖的喚了聲:“母妃……”
“乖……”陰德妃卻是淺然的一笑,走上前來輕輕的撫了撫高陽公主的髮髻,然後,伸手撫上了棺裹,如同輕撫高陽公主的那樣撫摩著新漆油亮的棺木,喃喃道:“兒啊,你回來了……”
眾人都沒有說話。
眼下,彷彿說什麼都是那麼的不相宜。
李世民一直保持著那樣的神色,沉寂,肅重,眼神銳利且複雜,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開棺吧,讓我看他一眼。”陰德妃也沒有哭泣,表情和眼神都平靜得異常,淡淡的說道。
秦慕白轉頭看向李世民,徵求他的意見。
“不必看朕。”李世民淡淡的道。
秦慕白點了點頭,心忖:若非是出於君王的矜持,李世民恐怕早就自己動手去掀棺蓋了。哎……畢竟是血濃於水,他又何嘗不想最後看看自己這個不肖的兒子?
於是秦慕白上前,解下棺裹上的繩子,將棺木滑翻開來。
屍身早已做過防腐處理,棺中沒有絲毫的異味。而且裝斂得還不錯,此刻,李佑就如同是睡著了,臉上還浮著微笑,只是臉色如同白紙。
李世民,陰德妃,高陽公主,都靜靜的看著李佑的屍身,同時陷入了沉默。
沒有意料之中的痛哭失聲與情緒失控,眼下,這三人居然如此默契的安靜,安靜得出奇。
高陽公主一直攙著陰德妃,就怕她母親暈過去或是怎麼樣。這時,陰德妃輕輕撇開高陽公主的手,將自己手伸入了棺木之中,撫到了李佑的臉上。
“佑兒,佑兒……”她輕聲的低喚,如同李佑年幼之時清晨睡了懶覺,她在喚他起床一樣。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重重嘆出,雙手剪在後背,眉頭擰得更緊了。
“娘,你就哭出來吧……”高陽公主看著母親這樣,已是憂心如焚,聲音有些發抖的輕吟道,“哭出來,會好受些。”
“娘不哭。娘為何要哭?”陰德妃反而微笑,慈藹的撫著李佑的臉龐,眼角露出了幾許清晰的魚尾紋。
一時,高陽公主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反而自己垂起淚來。
這時,李世民如同自言自語般說道:“朕,準備將他的屍身鍍上金鉻,安置在阿育王塔聖冢之中。”
“哦?”秦慕白不由得有些驚訝。
“怎麼,你認為不妥?”李世民反問道。
“不。微臣只是有些不解。”秦慕白如實說道。
這時陰德妃輕笑了一聲,說道:“李家奉老子為始祖,依道教為尊。陛下的兒子,卻要安葬於法門寺的阿育王塔中。也就難怪秦將軍不解了。”
言下之意,大有替李佑打報不平的意思。按皇家習俗,皇子公主這些人歿後,當陪葬於先帝帝陵,就算是庶出也概莫能外。眼下,長孫皇后已葬入昭陵,也就是他日李世民百年之後的寢陵。按常理,李佑當陪葬於昭陵才是。就算他生前不肖“無權”厚葬入陵,也應以王候之禮葬於郊野。如今,卻不讓他“入土為安”,也難怪陰德妃如此忿忿了。
李世民的反應卻很平靜,他說道:“朕就知道你會不悅。朕這麼做,也是用心良苦。道家崇尚生前修行與得道,佛家講求往世輪迴與業孽。佑兒此生罪孽深重心魔未除,朕希望他能在佛法的渡化之下,淨化心魔往生極樂,來世也好做個清平良善之人。這有何不妥?”
秦慕白點了點頭,未作言語。他心中猜想,這一次李佑的事件,給李世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