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可羅雀,杳無人煙。大門半閉半闔,內裡寂靜一片。
“吱吖”,李世門推門而入,門簷頂上灑下些許青磚灰土落到他的黑紗襆頭之上。
“叔寶家中,如此開國功臣豪門大院,竟連琉璃瓦也沒有蓋麼?”李世民不禁駐足觀望,四下裡還是他幾年前來過時的樣子,一點沒有改變。不置樓臺並無水榭,樸素簡單之餘,噴薄欲出的只有一股軍武世家特有的雄渾與蒼勁。
李世民,不禁觸景傷情。
“叔寶,你跟隨朕二十多年,衝鋒陷陣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不說,還數次救朕於危難……”低聲吟哦,李世民的聲音已略帶哽咽,“朕對不起你……你年邁多病,朕還讓你拋頭灑血勞師遠征,最終還戰死沙場屍骨未還……朕!……情無以堪哪!”
正當這時,內宅裡屋快步跑來一名府役,邊跑還在邊擦著眼淚。乍一眼看到李世民,他並不認識。但看來人氣度氣宇不凡便知他絕非等閒,於是小心翼翼道:“尊駕何來?有何貴幹?”
“弔唁翼國公。”李世民微笑著說,將馬韁遞與府役。
府役遲疑的接過馬韁,忍不住問道:“敢問尊駕尊姓大名?小人也好回報府上迎接款待。家主亡於異土靈骸未歸,隻立下了衣冠靈位,因此……便也沒有通知親朋好友前來弔唁,家中也未備有款待。若有不周之處,還請尊敬海涵。”
“回報令主人,就說……是叔寶的故友,特來弔唁,不必款待。”李世民說道。
“如此……尊駕便請吧……”
跟著那名府役,李世民朝正宅大廳走去。
府裡,的確沒有掛孝披白大肆哀掉,只在中屋設了一個靈堂,靈樞黝黑苦孝素白,當先一個靈位上,擺著秦叔寶的靈牌,供著香龕和蠟燭。
李世民方才走到門口時,正在堂中圍作一團泣不成聲的秦家一家人,都驚住了。
“陛下!”
披麻戴孝的秦家兩位嫡子秦通與秦斌,慌忙跪迎。傷心欲絕的秦母劉氏與霜兒,也掙扎著爬起,準備磕頭。
且料,李世民卻先於他們一步,撲通一聲跪倒在秦叔寶的靈樞前,嘶聲道:“叔寶!你慢走!——世民,送你來啦!”
“叭叭叭”,三個大響頭!
“陛下,君不祭臣夫不祭妻,這可萬萬使不得啊!”秦家一家人都嚇壞了,慌忙來扶。
“不許扶我!”李世民大聲喝道,“這裡不是朝堂,我今天也不是什麼君王!我,只是來弔唁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個讓我抱愧終生無以為償的好兄弟!”
“叭叭叭”又是三個大響頭。
秦家人,痛哭失聲,回揖磕頭。
李世民伏在地上,半晌沒起來。秦家人,自然也不敢起身。
“叔寶啊,叔寶……勳門十二戟,大漠十八捷,這是你的功勞,也是大唐欠你的;豪門無彩瓦,家有英烈兒,這是你回報給朕的,也是朕欠你的……”李世民伏在地上,長聲吟哦,聲音顫抖——“今生今世,你讓朕,拿什麼來還?”
“拿什麼來還!!!”
幾近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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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勳門之戟,龍顏之怒
滿堂寂靜,唯留清風過堂拂動素靈白布的輕微細響。
“家主,請取孝布來。”李世民抬起頭,輕聲道。臉色緊繃,眼圈已是紅了。
“陛下,這……先父在天之靈,豈願見到陛下這樣?臣等如果應允了,九泉之下也不敢去見先父啊!”秦通淚流滿面,抱拳哽咽道。
李世民頓了一頓,爬起身來,自己將堂中一條白素“嗞啦”一聲撕破,縛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叔寶與我,親如兄弟。兄亡而弟孝,合當適宜。”李世民拿起祭香走上前,恭恭敬敬的作了揖敬上了香,輕聲道,“更何況,叔寶乃開唐之良勳、社稷之烈士。他的葬禮,應當是國喪!朕,要為他廢朝十日、舉國同祭,滿朝文武,皆來弔唁!”
“陛下……”秦通鐵打般的一個大漢,已是泣不成聲不知作何言語。
李世民走到他身邊,輕拍他的肩膀,說道:“秦通,朕知道叔寶一向沉斂樸素不肆鋪張。此時此刻,朕更加理解你們為何沒有公開為叔寶發喪。你們是怕讓朝廷上的那些人為難,對不對?因為他們,不知道是該來弔唁,還是不該來,對不對?”
秦通沉默不語,別過臉去偷偷抹了一把淚。
“時風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