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覆不可收拾。之後,噶爾欽陵必須逃之夭矢重回高原。他突然東侵的目的,無非是製造災難為戰敗的吐蕃贏得喘息之機,同時出人意料的以進為退尋求一條脫身之計。不難想像,大非川戰敗之後吐蕃人已經無力再戰,一則是兵力損失慘重,二則更重要的是他們沒了後勤糧草。吐蕃的農業可不怎麼樣,不像我們中原有這麼多的糧食。他們為了打這一仗,不知道存蓄了多長時間的糧草,結果被龐飛一把水就給衝了。在這種情況下,噶爾欽陵勢必退回高原謹守不出。但是,他又擔心我們趁勝追擊。於是在撤退之前先刺傷了我們一刀,讓我們忙於療傷無暇他顧。從這一點上看,噶爾欽陵的確是有夠老辣,下手也很陰毒。”
“但他萬萬沒有料到,還有比他更狠的!”蘇定方道,“噶爾欽陵似乎很瞭解我們的朝堂與政局,他以為侯君集放走了他,必定會叫悔不迭束手無策,同時少帥這邊肯定也會多少受到牽連。他更加堅信,他在西疆攪鬧一場以後大搖大擺撤回高原,我們也不敢貿然主動出擊殺上高原。因為以往,的確就是這樣的情況,我們中原的兵馬,還從來沒有殺入吐蕃本土。他料定,既然我們大唐無法對其進行軍事報復,那麼剩下的,就是我們自己內部追究責任。如此一來,侯君集必死無疑,少帥也會被政敵趁機攻擊。朝堂內亂,蘭州不戰自潰,我大唐針對吐蕃的國策也會因此而發生改變——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定方分析的,合情合理,透徹。”秦慕白說道,“噶爾欽陵的身份,比我們都不同。他不僅是一名軍事統帥,更是一位權臣。上馬治軍下馬理政,他權傾吐蕃。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僅僅是出於簡單的軍事打擊目的。剛剛你說了一句話,正與我心中所想不謀而合——噶爾欽陵,他萬萬沒有料到還有比他更狠的!不管他有多麼老謀深算,他畢竟不是唐人,更不在朝堂之中,不可能如此完全瞭解侯君集的個性——就連我們與侯君集朝夕相處的人,也未必對他完全瞭解。於是噶爾欽陵失算了,侯君集,這頭瘋狂的餓狼非但沒有因為失職而恐懼與害怕,反而是頭腦清醒的提前看到了自己的結局,然後在臨死之前做出了搏命一擊!”
“噶爾欽陵這回,就是典型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蘇定方說道,“誠如仁貴所言,單單從軍事上講,侯君集這一舉動其實並非全無可取之處。噶爾欽陵手握吐蕃半數兵馬,出征在外國內必須空虛。吐蕃不像我大唐將將兵馬半數屯於關中鎮戍京城,他們是部落散居的。許多的時候,他們的兵都是牧民和農奴。真正撼衛邏些城的御茹(相當於皇城御林軍)兵馬並不多。如今侯君集突出奇兵殺向邏些,倘若真能得手……吐蕃,可就滅亡一大半了!”
薛仁貴接話說道:“不難想像,在西疆鬧騰了一陣子後的噶爾欽陵,雖然斬獲頗多而且全身而退,但一定是相當疲憊。但若得知侯君集一舉拿下了晴羅原然後馬上殺向了邏些城,他一定會大驚失色,然後率軍在侯君集的身後猛追,慌忙趕回邏些救駕!”這樣一來,侯君集沒了退路,全軍上下破釜沉舟背水一戰——要麼,真會攻下邏些城立下赫赫奇功;要麼,全軍覆沒,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來!”
“就算打下了邏些城,也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來。”秦慕白的表情沉了一沉,說道,“仁貴,如果侯君集想過再活下去,就不會邁出這一步殺上高原了。玉石俱焚的含義,就是抱定必死之心與敵人同歸於盡。現在的侯君集,就是殺一個不虧殺兩個夠本!——上了高原他必定大開殺戒,就如同,他在大非川殺俘五萬那樣,毫不手軟!”
蘇定方與薛仁貴都吸了一口涼氣。
“侯君集,是在以一種玉石俱焚的招式,來斬草除根!”秦慕白長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說道,“吐蕃人口不足兩百萬,全民皆兵也只號稱‘六十萬雄兵’,一共才有多少青壯?在大非川他就一口氣殺了五萬!現在他上了高原,如同虎入羊群,又不知會有多少吐蕃人葬送在他的刀下。我敢斷言,他沒想過打下邏些揚名立萬,也沒想過生擒棄宗弄贊回來抵贖罪過。他就是要殺人、單純的殺人!殺得吐蕃一蹶不振元氣大傷,數十年之內銳減的青壯人口都無法復甦。這無疑是大反人倫、有悖天道、近乎變態的殘酷與血腥。不難想像,今後,無論是吐蕃人還是漢人,包括我們的子孫後代,可能都會譴責他這個草菅人命冷血無情的屠夫劊子手,他會永生永世背上恥辱與仇恨的枷鎖,受盡批駁;但換個客觀的角度來看,此消彼漲,他此舉若能大大削弱吐蕃,是否又是對我現今之大唐的極大貢獻呢?——這或許,就是他的真正目的!”
“若真是這樣,那真是名符其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