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著襁褓中的嬰兒。
嬰兒既不哭也不鬧,一雙大大的藍色眼睛也在回望著那團深幽的碧光。這是個女孩,小鼻子修直挺拔,肌膚如同最上等的乳酪般晶瑩,完全不象這時代嬰兒們受輻射影響,染著大塊大塊黑藍灰綠的面板。那小小的嘴唇也有著罕見的刀削般的線條。總而言之,她漂亮得非常過份,特別是對一個還沒有斷奶的嬰兒來說。
他眨了眨眼睛,照在女嬰臉上的碧光也隨之閃動了幾下。終於,他伸出手,將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襁褓開啟一點,讓那女嬰也能聽得見周圍的聲音,聽見暴民的吼叫喘息,以及偶爾暴發出來的女人淒厲叫喊。
這雙手修長、白晰,纖長的手指似是暗夜之曇,悄然綻放剎那,便又收回到毛毯裡面。
女嬰頭微微傾側,耳朵一抖一抖地顫動著,將周圍的聲音都收了進來,聽得十分專心。他這才發現,她的耳朵上端竟然分出了兩個尖端,比尋常人類的耳朵要長了一半。
遠處暴虐與淫亂的盛宴並未持續多久,隨著一陣失望之極的轟叫,暴民們漸漸變得安靜。隨後一道火光沖天而起,隨著滾滾濃煙飄散的,還有一陣陣難聞的焦糊味道。大火熊熊,偶爾會衝上十餘米的空中,這時的火光甚至能夠將小巷中的黑暗也驅散片刻。
小巷積聚的汙水中間,空空如也,那始終裹著深黑毛毯的孩子已不知去向。
太陽照常升起。
熾烈的陽光努力穿透厚厚的灰雲,灑落在黑黃相間的大地上。偶然有強風吹開一小塊灰雲,讓陽光不受阻礙地透射下來,地面上各式各樣奇異的動物便四散而逃尋找廕庇,或者索性躲入地下的洞穴中,躲避這足以致死的強烈陽光。惟一不怕陽光是一種高大植物,蒼白色的莖幹上生滿了半米長的尖刺。每當陽光照射下來,它就扭動枝莖,儘可能地接受強光的洗禮,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生長著。
咣噹、咣噹!陣陣嘈雜的噪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一邊用力敲著插在地上的一根空鐵管,一邊用沙啞的聲音叫著:“幹活了!都給我爬起來,兔崽子們!讓老漢斯看看今天還剩下了幾個幸運的傢伙!”
周圍立刻有百餘人從地上跳起,向這邊跑來,但在距離老人五米遠的地方,這些人就自動停了下來,似乎在那裡有條無形的邊界,讓他們不能再前進一步。人群中有幾個人不明狀況,還在拼命向前擠著。周圍幾個壯漢立即罵道:“新來的傢伙排後邊!擠什麼擠?”那幾個人還未反應過來,臉上早就捱了重重的幾拳,身不由已地摔倒在地。周圍的人立刻拳腳相加,毫不留情。過了好一會,壯漢們才將幾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新人扔到了隊伍外面,還恨恨地吐上幾口濃痰。
老漢斯早就看慣了這些暴行,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上身穿著件完全失去光澤的皮夾克,內裡是件細碎暗紅格子的粗布衫衣,下身是條粘了些機油的牛仔褲,腳上套了雙高腰軍靴。跟周圍那些穿得跟乞丐沒什麼兩樣的流民一比,老漢斯簡直就是個國王,他也的確傲慢得象個國王。在他的胸前,彆著一枚銀色的徽章,徽章背景是座遠方的城市,中央鑲著一輛隆隆駛來的坦克。在陽光照耀下,這枚徽章閃閃發光,十分搶眼。數以百計的目光不時落在徽章上,有畏懼,有羨慕,更多的是瘦狼見肉的貪婪。
面對著數百頭野狼,老漢斯根本就沒感到害怕。他站到一張角鐵焊成的桌子後面,從身後木板箱中拿出幾個看不清商標的罐頭,重重扔在案臺上,扯起嗓子吼道:“老規矩!一百公斤礦石換五分錢,吃的價格和昨天一樣,便宜你們這幫兔崽子了,今天甚至還有幾個罐頭,就看你們誰能拿得走!都別擠,一個一個過來!”
這些人早就知道規矩,排好了隊伍,一個個地走到鐵桌前。老漢斯象個挑牲口的屠夫,掃了一眼他們的體格、面板以及臉色,隨口吩咐著:“你可以,去那邊領東西幹活!”或者是:“你不行!”
得到許可的流民立刻小跑步奔向旁邊的工具堆,拎起把鐵鎬、提上個揹筐就向幾百米外的礦井跑去,生怕動作慢個一絲半點便會被老漢斯當作不中用的人,說出那句可怕的“你不行”。那些已經有了經驗的則不急不忙地走著,神態自然稔熟得彷彿在自家庭院裡,要知道這活可是要幹一整天的,把力氣浪費在跑路上十分不明智。
“為什麼我不行!”一聲悶雷似的咆哮將所有人的目光都了拉回來。一個足有一米九幾、長得如同山熊的黑人壯漢用力捶著鐵案,向著老漢斯咆哮著。
老漢斯取出塊乾乾淨淨的手帕,慢慢擦著噴到自己臉上的口水,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