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當市長的興趣,只是見不得張兆林這咄咄逼人的樣子,也為孟維周的著急可笑。
“張書記,孟書記,”關隱達語氣輕鬆,
“不妨設想一下,哪怕我放棄了被選舉權,原定候選人就一定選得上嗎?再者,說句良心話,現在民主政治建設並沒有成熟,有人敢離開組織意圖另推候選人,是冒著風險的。我想這是歷史的進步。我如果放棄了,等於出賣和慈善,置別人於被動和難堪,也許太不道德。做官是一時,做人是一世。”
氣氛又沉默了。半天,張兆林說:“好吧。隱達同志,我同維周找你談,並沒有帶主觀意見,只是想知道你的態度。你有權參加選舉。就這樣定吧。我作為老同事,以個人身份,還是祝你選舉成功。”
關隱達笑道:“我並不抱這個希望。”
“隱達你放下包袱吧,以最佳心態接受人民代表和組織的挑選。”孟維周笑道。他在人民代表後面故意加上組織二字,是想讓關隱達知道,你可不要忘了,你到底還是組織的人。
關隱達聽著卻另有想法。他想自己如果真被人民代表選上了,就是有違組織意圖。他已經違背組織意圖當過一屆縣長了,還怕再當一屆市長?只是他並沒有多少勝算。孟維周已找各代表團團長談過話了,而各代表團團長又會找代表一一談話。孟維周這個層次的領導談話多半堂而皇之,講的都是見得了人的場面話;到了下面頭頭兒那裡,他們找代表們談話只怕就是滿口江湖腔了。江湖腔更有鼓動性。
張兆林不再說話,孟維周也噤口不言。關隱達手在膝蓋上輕輕划著,這是他的習慣動作。他比劃了好久,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反覆寫著四個字:壯懷激烈。
下午開會時間到了,關隱達徑直去了會議室。議程仍是分組討論。他剛進會議室,突然掌聲滿堂。關隱達笑笑,抹抹臉上,說:“你們起什麼哄?我臉上沒有墨水吧。”
有代表說:“關主任,你被作為市長候選人推上去了。”
關隱達笑道: “你們看看我這樣子,像個當市長的人嗎? 我可沒打這個算盤啊。”
下午本是繼續討論《政府工作報告》,可是關隱達根本掌握不了會議。代表們談著談著,就會把話題扯到選舉。關隱達不時提醒大家,回到討論議題上去。可代表們哪有興趣討論《政府工作報告》?關隱達其實也想聽聽代表們的想法,也就由他們議論去。聽大家說來說去,關隱達才知道上午很是熱鬧。
原來舒培德昨天夜裡畏罪自殺了。舒培德的家人硬說是有人殺人滅口,在街上抬棺遊行。訊息馬上在會上傳播起來,情況就變得複雜了。人們悄悄議論,舒培德同孟維周、萬明山的關係肯定說不清。很快,兩句順口溜就在代表們中間散佈開來:公子不公,明山不明。關隱達暗自吃驚,孟維周也被搭進去了。
代表們越說越激憤,甚至那個大禮包也被人拿出來當靶子,說是讓一位犯罪分子贊助人大會,真是莫大的諷刺。
關隱達不再製止代表們議論,讓他們說去。情緒是野火,會越燒越旺的。關隱達現在知道了,有兩個代表團提議他作為市長候選人,一是他自己所在的文教衛代表團,一是向天富所在的代表團。他終於想起來了,向天富要他關鍵時候站出來,原來是這個意思。他想向天富能量不小,肯定會做很多工作。
代表們繼續討論著,都說要真正行使人民代表的權力,選群眾滿意的人。有位代表玩笑道:“我們堅決選關主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到了中飯時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在會上傳開了。
這成了關隱達絕妙的競選廣告。關隱達想回避一下人們的注意力,沒有在會上用餐,跑到桃嶺去了。沒想到陶凡居然知道會上的事了。他問:“隱達,你自己怎麼想的?”
關隱達說: “我本來沒興趣,但有人推我,我不好放棄。 不然,等於把別人耍了。爸爸,你是怎麼知道的?”
陶凡沒回答他的話,只道:“我想,你的勝算很大。”
關隱達問:“爸爸,我看不出把握在哪裡。”
陶凡說:“你知不知道會上有順口溜說,公子不公,明山不明?群眾把孟維周同萬明山捆在一起,懷疑他們同舒培德不清白,這就對你有好處。孟維周要洗涮自己,必然丟車保帥,踢開萬明山。”
關隱達恍然大悟,很佩服老人家。陶凡嘆道:“但是,你的市長會當得很艱難。”
“艱難我不怕。我只會好好兒幹事,幹不下去不幹就是了。”關隱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