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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我就不用看了吧。”關隱達說著,就接過了簡介。他知道這幾百字的文字,看似簡單,卻很有講究的。每個措詞,都傳達著組織意圖。他細細看了看,發現簡介還過得去。想必是孟維周他們已審閱過了。他只改動個別字,就說:

“行吧,就這樣。”

等馬雲濤彙報完了,舒俊說:“隱達同志,這是市政府辦替你起草的致辭。”

關隱達接過稿子,問:“什麼致辭?”

舒俊說:“你正式當選後,向代表們有個致辭。”

關隱達就笑了起來,說:“這個就免了吧。我萬一沒被選上呢?”

馬雲濤同舒俊都搖頭而笑,說怎麼可能呢?你是眾望所歸啊。

關隱達堅持不看那份致辭,馬舒二人只好告辭。他心想那幾句話,到時候即席講講就是了,何必事先準備講稿呢?再說他也看不起死板的秀才文章,自己講講還好些。他注意到馬雲濤和舒俊都沒以前同他那麼隨便了,不再叫他隱達或老關,當然也不便馬上叫他關市長,而是按黨內習慣,叫他隱達同志。

他還沒正式當選,工作班子卻已圍著他運轉起來了。

選舉很順利,關隱達當選為市長。掌聲很熱烈,震耳欲聾。關隱達起身致謝,抬手往下壓了幾次,可他每壓一次,掌聲又掀起一個新高潮。張兆林和孟維周都坐在主席臺上,這時就站起來,伸手往下尋找關隱達。關隱達拍著手,慢慢走向主席臺,同主席團成員一一握手。選舉之前,安排關隱達坐主席臺,可他執意坐在下面。會上也沒太多花絮,早些天傳得沸沸揚揚的事兒,暫時淡出人們的話題。

孟維周莊嚴宣佈:“下面,請剛剛當選的西州市人民政府市長關隱達同志致辭!”

關隱達雖說沒準備文字講稿,可腹稿卻早已醞釀成熟了。

他只講了短短兩分鐘,卻博得長達一分鐘的掌聲。張兆林和孟維周就像很多領導一樣,鼓掌只是個象徵性動作,手掌根本沒捱到一塊兒去。不能指望他們的手掌能發出脆響。但他們的笑容很像回事,臺下代表們正望著他們哩。

關隱達不能馬上就來市政府上班,他還得交待一下教委工作。可是舒俊當天晚上就跑他家裡彙報來了,請示一件事情,想讓龍飛當他的秘書。舒俊一直認為龍飛是關隱達的親戚,派龍飛當他秘書,更合適些。關隱達不便解釋,只好同意了。

次日一早,龍飛就跑到關隱達家,開始他的秘書生涯了。

關隱達只說聲小龍來了?就不多說話。他拿出公文包來,龍飛忙伸手接了。關隱達心想:又一個詩人死了。

後記

我見識過一種高論,大意是說按照西方的文學定義,只有卡爾維諾的《寒冬夜行人》才是小說,而中國傳統的小說只是故事。我有自知之明,依著這個高論去評判,我的小說就不是玩意兒了。這裡面的小說和故事是個什麼概念,也許太深奧了,我琢磨再三,不得要領。如果我的小說不再是小說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嘆的是人類幾千年的文學記錄頃刻間化為烏有,只剩了個孤獨的卡爾維諾。不知卡爾維諾九泉有靈,他會願意嗎?卡爾維諾在他的美國講稿中說自己對未來文學是樂觀的;既然如此,我相信他對人類文學過去的成就也該不會如同某些高人那麼漠然吧。相反,卡爾維諾對文學先賢的不朽事功恰恰推崇備至。

我本是很不喜歡某些高人言必稱希臘的,但既然有人提到了卡爾維諾,那麼話題還是從卡爾維諾說起。這位被有些中國高人鼓吹得神乎其神的大師說自己年輕時也想透過寫作表現自己的時代,並想“滿腔熱情地盡力使自己投身到推動本世紀曆史前進的艱苦奮鬥之中去”,“文筆應該敏捷而鋒利”。這個時候,卡爾維諾頭腦中的文學是沉重的。但他很快就覺悟了,發現自己年輕時候對文學的理解是錯誤的。於是,卡爾維諾就成了讓某些中國高人推崇的世界級大師了。

也許很多中國作家知道自己註定成不了大師,便不想去剽竊《寒冬夜行人》之類。至少我現在仍願意像卡爾維諾年輕時那樣幼稚著。作家寫小說主要是給普通百姓看的(當然也有高明的作家專門替某些高人的研究而寫作)。可是我始終不明白,很多連百姓都懂的道理,到了高人那裡竟然糊塗了。比方說,普通百姓嫌中國那些關注現實的小說寫得太收斂了,而高人們則指責這些小說過多地反應了陰暗面;普通百姓說某些現實題材小說把某類人的嘴臉刻劃得維妙維肖,而高人們則擔心有人會依樣畫葫蘆;普通百姓認為作家應有社會良知,而高人們卻總疑心作家有什麼不良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