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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來吧,快點啊!別傻呆呆地站著啊,人家都等不及了,難受死了!”鄭琳嬌聲催促。

高陽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這是一個把幸福與痛苦、愛情與罪惡、美麗與醜陋、慾望與墮落扭結在一起的女人。他不想再為她消耗自己的青春與精力。他怪怪地說:“對不起,我覺得噁心,我發現我硬不起來了。”

高陽抓起梳妝檯上的一個洋酒瓶,惡作劇似地塞到鄭琳懷裡,說:“你自己慢慢玩吧,我們之間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你應該知道,我是個最多情也最無情的男人。你傷害了我,在我心口捅了一刀,現在我還你一刀,我們扯平了,從此情緣已盡,恩怨已了。不過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注意自己的行為,不要太猖狂了。男人最討厭被女人背叛,尤其是有錢有勢的男人。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臺灣老頭子田伯光給予你的,你應該小心些,不要揹著他與別的男人鬼混。如果一不小心被他逮著了,你這輩子就完了,什麼事業和前程就統統毀了!”

“王八蛋!你戲弄我!”鄭琳氣得渾身發抖,她將酒瓶狠狠地摔到高陽腳下,然後抓起衣服、褲子飛快地穿上。

“我對我們這種結局非常滿意。世事如此,情愛如此,遊戲如此。請切勿多言!”高陽神經質般地狂笑著,走出了鄭琳的臥室。

自從和鄭琳斷絕關係後,好一段日子裡,高陽的思緒雜亂無章,寫不成書。滿腦子的金錢、女人、人情、世故以及時代潮流意識糾纏著他,令他昏沉、迷茫而愕然。

很多時候,高陽苦苦地想:為什麼有那麼多女人那麼悲哀、那麼現實?做別人的情婦竟成了一種風氣?

他想不通,為什麼有那麼多女人善於利用女人那種最原始的武器去與命運抗爭。他深深地感到迷茫,這世界忠貞剛烈的女子似乎絕跡了,每個女人的臉都變了,不哭不笑也不在乎。他真的懷疑在這特區都市,甚至在所有的現代都市裡,究竟還有多少真正純情、純真的女子?

生活中真實和永恆的東西越來越少,幾乎瀕臨滅絕。這究竟是人世的風風雨雨在改變歲月的痕跡,還是人類在改變自己?高陽痛楚、苦悶、煩惱、傷感、憔悴不堪。

時光流逝,高陽復如從前,呆呆傻傻、悠悠閒閒、遊遊蕩蕩,不看書也不寫稿,除應付日常工作外,就是逛街、喝茶、聽歌、應酬,閒著滿腦子的靈感不用,卻煞費苦心地獵豔尋歡。

陰晴無常的風雨歲月、善變的霓虹燈、虛偽的廣告牌、熟悉得陌生的車流人流、大腹便便的男人、花枝招展的女人、近乎萬能的鈔票、醉人的美酒、芳香的鮮花、汙濁的噪音……人世間一切的醜惡和美好,充塞著他周圍的世界,也充塞著他空虛的靈魂。

走在城市的大道上,高陽時常黯然地想:在這繁華都市裡,有誰真正需要我?有誰是我真正的知己?

沒有答案。沒有人會給他一個答案,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日光投射,烘烤著高陽的身體,卻烘不暖所有傷心舊事在他心中刻下的冰涼滴血的傷痕。

高陽想起遙遠的家鄉,想起了家鄉的父母親人,想起了家鄉的老師朋友,更想起了在大學校園裡那些無憂無慮多姿多彩的日子。那時候,他與學友們一起從文學談到音樂,從音樂談到人生、理想、前程,偶爾也談論男人、女人、友情、愛情。總之,他們總有談不完的話題,總是有品不完的閒暇和愜意。

那時,一切都是真實的、真誠的。如今來到這異鄉都市,周圍全是戴著面具生活的人,而他自己也慢慢地變成了這種人。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虛偽善變,也越來越孤獨、寂寞、空虛。以往的豪情、以往的理想雖然依舊存在,但卻不知不覺地染上了一種灰暗的不光彩的顏色。

這天晚上,高陽黯然而興奮地隨著那狂熱的舞曲的召喚,夢遊般走進了一家歌舞廳。歌舞廳裡,迷離的光柱橫七豎八地劃來劃去,那激烈的震撼人心的音樂使人心旌搖盪。玻璃吊頂下,紅、黃、橙、綠、青、藍、紫七色光暈不斷交錯,旋轉式射燈射出的光線散開又聚集。紛亂的腳後跟敲擊著舞池,不知是燈光在追逐腳步,還是腳步在追逐燈光,一陣勝似一陣的狂潮,掀起又落下。

高陽清楚地知道,這種地方的一切都是瘋狂的:瘋狂的音樂、瘋狂的燈光、瘋狂的男女、瘋狂的舞步伴隨著瘋狂的故事。他要了杯烈酒,坐在一個小臺子前聽一位演唱水平最多隻能算三流,但長相卻堪稱一流的女歌手在唱著跑調的《現代愛情故事》。

酒杯在燈光下幽幽地散發著光。對著酒杯,高陽傷感地想:這裡的人,其實都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