齷齪!屈辱啊!
一個上過越南戰場的老兵,一個真正的血性男兒,馬萬里每每想到這一層,就禁不住老淚縱橫,但那是無聲的,他多麼想哭出聲來,他都強忍住了,他怕家人或鄰居誤以為他是因悔恨發出的聲音。
這麼多年來,他記得只有在越南戰場上流下過眼淚!那時他在部隊任營長,他們營擔任713陣地的主攻任務。那一仗打得異常激烈,從凌晨四點發起進攻,到第二天傍晚八點拿下陣地,他所在營的三個連加一個加強排,戰到最後只剩下不足一個連的編制。他的老戰友,指導員也在那次戰鬥中光榮犧牲了。他忘不了老戰友臨走時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告訴他:不要為了他的離去而難過,一定要堅守住陣地,這陣地是戰友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他抱著老戰友漸漸僵冷的軀體,淚如雨下。
戰火的硝煙,鍛造了馬萬里鋼鐵般的品質。他轉業後就把黨交給的工作當作和平時代的陣地,在工作中講原則,講正氣。他認為自己如果不這麼做,他就對不起犧牲了的老戰友,辜負了那臨別期待的眼神。
那麼誰會是那黑幕後的主使人?
他知道自己在任局長期間,肯定得罪了一些人,估計著就是這些人處心積慮的想報復他。他把任職期間的工作情況在本子上先梳理了一下:第一,先排除工商局內部的可能性。工商局的幹部中和他有直接矛盾的人好像沒有,當然這也說不準,因為他是一把手,沒人敢明裡對著和他幹,像副局長牛大同就和他貌合神離。但這事不可能是牛大同乾的,因為牛大同膽小怕事,這種事他是幹不出來的;而且,牛大同的職務上面還有一位常務副局長,即便自己下臺了,也輪不到牛大同來任局長。工商局裡其他幹部就更不可能幹這事。他在任工商局局長期間,雖說工作上是雷厲風行,稍微嚴厲了點,但處理的問題都不是空穴來風,那些經過批評教育的同志都能夠虛心接受;另外,他在市局職工的生活福利上操勞費心,同志們是看在眼裡的。前年,市局建辦公兼職工宿舍樓缺乏資金,眼看著一幢大樓建起了半邊不能封頂,全域性的人都急得沒法,他身為一局之長,硬是在中州市人民銀行行長辦公室外面守了兩宿,最終感動了那個行長,貸了二千萬解了燃眉之急。這件事,全域性上下無不感動,大家打心眼裡尊敬他、佩服他。即便是他現在沒當局長了,局裡的老少爺們說起他的名字,沒有不伸大拇指的。誰也不相信他會幹那事,都認為是有人陷害他。
第二,在工商局接觸的外界矛盾中,那可能性就要大得多了。因為他的原則性強,有些人的期望辦到的事就有可能辦不成。在他印象中,中州市就有幾家公司因為資金稽核不合格沒能順利登記,或是被登出了登記。時間最近的一家企業登記,就是中州市中天房地產公司,市委秘書長鬍寶亮為此還專門給他打了招呼,讓他別卡得太緊。誰知這家企業籌備成立的條件差得太多,最終在他嚴格審查下沒能獲得透過。最近看電視新聞才知道,這家企業如今正在城南搞土地開發了,顯然是在代理局長牛大同那兒修成的正果,也不知道那牛大同是如何把關的。
馬萬里想到這一層的時候,心裡一動,禁不住憂心忡忡起來。他不敢想象,一個連起碼資質都不具備的房地產公司,如何去承建那麼龐大的一個工程,那將會給老百姓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想到這裡,他再也坐不住了,個人的屈辱事小,這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他無論如何得先把這事弄清楚。
馬萬里就是這樣的一種人,一旦認定了一件事物的發展方向,他就要堅定不移的去執行它,貫徹到底,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他對工作的這種執著,連中州市的汪副市長也告誡過他,汪副市長說,為人民辦實事是好事,但不要這麼認真,太認真的結果自己會受到傷害。汪副市長也是他的戰友。馬萬里聽了不以為然,一笑置之。現在他落到這般田地,看來汪副市長的話也不無道理。
馬萬里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一會兒又坐下來冥思苦想。他想著自己現在已不是領導了,身份又是這樣的特殊,這中天房地產的資料如何查法倒是一個問題,這樣想了許久都拿不出辦法來。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人,這人是市工商局的幹部,那天和杜科長一塊經手審查中天公司的小李,他是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人,馬萬里本來年底就想提他為企業科副科長的。
馬萬里想到了小李,自己頗覺得遺憾,不知現在小李在工商局得到牛大同的重用沒有,自己反正是自顧不暇了。馬萬里想到此,就撥通小李辦公室的電話:“喂,我找一下小李。”馬萬里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