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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你還沒有看到這個世界的光明

就向著黑暗去了。

你的媽媽為你準備了皮手套,

你的爸爸為你準備了滑雪板,

孩子呀,回來吧。

篝火已經點燃,

吊鍋已經支上。

你不回來,

他們坐在篝火旁,

也會覺得寒冷。

你不回來,

他們守著滿鍋的肉,

也會覺得飢餓。

孩子呀,回來吧,

乘著滑雪板去追逐鹿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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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你,狼就會傷害,

馴鹿那美麗的犄角。

我和魯尼都聽明白了,妮浩的神歌是唱給那個即將出世的孩子的。我們不相信孩子未生先死。我和魯尼跑進希楞柱。空氣是那麼的難聞,既有腥臭味,又有血腥味。火塘裡的火已經快熄滅了。魯尼點亮了熊油燈,我們看見覆活的少年蜷縮在角落裡低聲哭泣,他的身旁四散著大團大團腐敗的嘔吐物。妮浩懷抱著一個死嬰,垂頭坐在火塘旁。她摘下了神帽,她那被汗水打溼的頭髮就像垂柳一樣,纖巧地蕩在死嬰的頭髮上。她的神衣和神裙還穿在身上,她可能已經沒有脫它們的力氣了。神裙被鮮血染汙

了,而她的神衣上的那些金屬飾片,卻仍然閃閃發光。

那個死嬰是個男孩,他還沒有看到這世界任何的一點光亮,就沉入了黑暗。他連被命名的機會都沒有,是妮浩那些死去的孩子中唯一沒有名字的。

我和瓦羅加再一次提起白布口袋,去埋葬魯尼和妮浩的骨肉。我們這次不是隨便地把他丟棄掉,而是用手指為他挖了一個坑,把他埋了。在我們眼中,他就像一粒種子一樣,還會發芽,長成參天大樹的。八月的陽光是那麼的熾烈,它把泥土都曬熱了。在我眼中,向陽山坡上除了茂盛的樹木外,還生長著一種熱烈的植物,那就是陽光。我和瓦羅加用手指挖墓|穴的時候,指甲裡嵌滿了溫熱的泥土,那泥土是芳香的。有一刻,我掘到了一根粉紅色的蚯蚓,不小心弄折了它,它一分為二後,身軀仍然能自如地擺動,在土裡鑽來鑽去的。蚯蚓的生命力是那麼的旺盛,一條蚯蚓的身上,可以藏著好幾條命,這讓我感慨萬千。要是人也有這樣的生命力就好了。

魯尼燒燬了妮浩搭建的那座亞塔珠,那座沒有孕婦住進去、也沒有孩子降生的亞塔珠。它就像一團濃雲,本來以為會給乾涸的魯尼和妮浩帶來雨露和清涼,誰知它竟然自生自滅了。

我們最終放了那三個偷馴鹿的人。瓦羅加說,因饑荒而產生的偷,是可以原諒的。他們離開營地的時候,悲傷的魯尼還給他們帶了一些肉乾,讓他們路上吃。他們跪在地上不住地給我們磕頭,流著眼淚,說是有朝一日,一定要報答我們的救命之恩。

妮浩在希楞柱裡休養了一週後,才有力氣走出來。她越來越瘦了,面頰深陷,嘴唇發白,髮絲中又添了一些白髮。她似乎很害怕陽光,一出來,就打了一個哆嗦。她就像一個曾經很富足的人擁有一個大糧倉一樣,如今那糧倉因為眾生的饑荒而空空蕩蕩的了,她的肚子是癟的了。我們聞到她身上有一股奇異的香氣,那是麝香的味道。

獐子是林中長得最難看的動物了,它黃褐色,毛髮粗糙,但胸脯那裡會有一道白色,好像它終日為自己預備著一條白毛巾,等著擦汗。雖然獐子的形態像鹿,但是不長角。它的頭又小又尖,皺巴著,非常醜陋。雄性獐子是非常難得的,因為在它的肚臍和生殖器之間,有一個腺囊分泌物,把它取下乾燥以後,它就會散發出特殊的香氣,也就是麝香。所以我們把獐子也叫香獐子。

麝香是名貴藥材,每逢打到香獐子的時候,就是我們烏力楞的節日。麝香能治療中毒,有醒腦、通竅的作用。除了這些,它還可以作為避孕的藥物,只要聞一聞它的氣味,就可以起到避孕的效果。如果一個婦女把麝香終日揣在衣兜裡,她就會終生不孕。

誰都明白,妮浩為什麼把麝香放在衣兜裡。哪有女人不喜歡受孕呢?可妮浩的受孕總是與災難相連著,她就彷彿是一隻辛辛苦苦築巢的鳥,等巢築好了,總會有意外的風雨把它打落。

麝香味常常催下女人的淚水,好像香氣辣著我們的眼睛了。魯尼對妮浩的舉動沒有責備什麼,但他的心底卻是絕望的。在妮浩揣著麝香的日子裡,從夏天到秋天,魯尼經常會當眾突然流出淚水。他手忙腳亂地擦淚水的時候,總是說有一股氣味嗆著他的眼睛了。我知道,魯尼是多麼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