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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哈謝的臉上就總是掛著笑容。依芙琳說,瑪利亞那麼多年不孕,與達西剝下來的那張母狼皮有關。那張狼皮是不吉祥的。現在達西沒了,狼皮也沒了,希楞柱裡再沒有陰晦的氣息,瑪利亞才會懷孕。但是哈謝和瑪利亞卻不這樣認為,他們覺得恰恰是達西的靈魂保佑他們有了孩子,因為達西一直想要自己的奧木列,他們甚至把未出生的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他“達西”。依芙琳撇著嘴說,叫“達西”的人是沒有好命的,烏力楞出一個瘸子達西還不夠嗎?!

春天的時候,馴鹿產仔了。不過產下的鹿仔十有八九都死去了。林克說,瘟疫讓馴鹿的體質下降,它們交配出的鹿仔先天不足,所以頻頻死亡。他說必須要趕在秋末馴鹿交配期到來前,從別的烏力楞換取來幾頭健壯的公馴鹿,不然的話,明年春天我們面對的仍然可能是不會給我們帶來喜悅心情的鹿仔。他決定到阿巴河邊的斯特若衣查節上去換馴鹿。

斯特若衣查節是我們慶祝豐收的傳統節日。它到來時,雨季也來了。在我出生以前,每逢這個節日到來時,人們會渡過額爾古納河,到普克羅夫克去過節。人們聚集在一起唱歌跳舞,交換獵品,有的氏族之間還會聯姻,比如哈謝和瑪利亞就是在那裡相遇,並且訂了婚的。不過後來過節的地點改在珠爾幹屯的阿巴河邊了。很多安達喜歡這時候來到阿巴河邊,用馬隊帶來槍支、子彈以及各種生活用品,等待獵民換取。有的時候,烏力楞與烏力楞之間,也會進行獵品交換,比如馴鹿少的部落,會用自己的獵品換取馴鹿多的部落的馴鹿。

由於羅林斯基是我們信賴的安達,所有的獵品都是經由他交換出去的,我們很少缺過什麼東西,所以儘管我們氏族連年都有人去阿巴河畔歡聚斯特若衣查節,但我們烏力楞卻很少有人去。在我的印象中,那些年只有尼都薩滿和坤得各去過一次。尼都薩滿是為一個昇天的薩滿跳神而去的,那個生活在阿巴河畔的薩滿正好在這個節日前離去。而坤得去那裡是想用樺皮桶換取幾匹馬,他用馴鹿馱著幾十個大大小小的樺皮桶,結果只換得一匹瘦馬回來。依芙琳恥笑他的時候,坤得氣得雙頰的肉像風中的裙襬那樣顫抖,他說阿巴河邊要是沒有那些安達就好了,他會直接從蒙古人那裡換來馬匹,起碼能換三匹!他稱作安達的都是狼!那匹瘦馬跟著我們不到一年就死去了。

林克帶著獵品和剩餘的子彈,出發去阿巴河畔換取馴鹿的那天,是個陰沉沉的日子。母親似乎有某種預感似的,父親臨行的時候,她一遍遍地囑咐著跟隨著父親的獵犬:伊蘭,你一定要保護好林克呀,讓他帶著馴鹿好好回來呀。伊蘭跟慣了父親,他很通人性,達瑪拉跟它說完,它就將兩隻前爪搭到母親的腿上,頓了頓頭。達瑪拉得到了承諾,臉色和悅了,她俯身摩挲著伊蘭的腦門,那股溫柔讓伊蘭十分心醉,它“嗚嗚”地叫著,把我和魯尼都逗樂了。父親對母親說,你放心吧,有你在,我的身體就是不想回來的話,我的心都不會答應的!達瑪拉叫著,林克,我不能光是要你的心,我還要你的身體呀!

我的身體和心都會回來的!父親說。

雨季一到,森林中常常電閃雷鳴的。尼都薩滿說雷神共有兩個,它們一公一母,掌管著人間的陰晴。在他的神衣上,既有圓環鐵片的太陽神和月牙形的月亮神,也有像樹杈一樣的雷神。他跳神的時候,那些形形色色的鐵片碰撞到一起,發出“嚓嚓”的響聲,我想那一定是雷神在說話,因為太陽和月亮是不發音的。雷聲響起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天在咳嗽,他輕咳的時候,下的是小雨;而他重咳的時候,下的就是暴雨了。下小雨的時候,應該是母雷神出來了;下暴雨的時候,出來的一定是公雷神。公雷神的威力很大,他有時會丟擲一團一團的火球,劈斷林中的大樹,把它們打得渾身黢黑。所以打雷的時候,我們一般在希楞柱裡。如果是在外面,一定要選擇靠近河流的平緩地帶,避開大樹。

父親離開營地不久,天變得更加陰沉了,深灰的濃雲聚集在一起,空氣很沉悶。林中的鳥低飛著,微風也變成了狂風,使樹林發出“嘩嘩”的聲響。母親抬頭看了一眼天,問我,你說這雨能下來嗎?我知道她擔心路上的父親,不希望下雨,就順著她說,我看這風會把雲彩颳走的,雨不會下來的。達瑪拉彷彿受到了安慰,她和顏悅色地去收那些陰乾在希楞柱外面的柳蒿菜。在柳蒿生長的季節,我們一般會採集很多,曬上一些,冬季用它燉肉吃。就在母親把柳蒿菜拿進希楞柱的時候,天空突然出現一個炸雷,“轟隆——”一聲,森林震顫了一下,亮了一下,雨點劈啪劈啪地落了下來。雨是從東南方向開始下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