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個怨念，孫揚就曾經開導過王小蘇。他說叫王中王有什麼好，聽起來不是彩電就是火腿腸，做人嘛，要有一顆感恩的心，你要慶幸你爸初戀時沒遇上個什麼吉阿姨，要不然你叫個王老吉可怎麼辦？再說你看看我，我爸現在沒事就跟我叨叨他以前的那點破事，什麼他當年也是生產隊的頭號猛男啦，什麼合作社的阿珊對他一直圖謀不軌不懷好意啦。你要是叫了王中王，我豈不成了孫中珊！

剛想到孫揚，王小蘇就看到了他的車。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妙，還在王小蘇躊躇要不要坐大300的時候，孫揚的克萊斯勒300C已經停到了“夕園烤翅”的門口。

關於夕園烤翅王小蘇並不陌生，上大學的時候幾乎每週他都要和同宿舍的哥們一起來在顛沛流離的走腎中激情成就夢想。三個月過去了，店內還是一如既往的髒亂與美味齊飛，等待他到來的除了孫揚也依然是另外兩個老面孔。王小蘇觸景生情心中一動，儼然要多愁善感起來——那兩個人他就是閉上眼睛用鼻子聞，也聞的出是嚴毅和唐偉的手指淡淡菸草味道。

“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孫揚言語中並未有些許責備的意思，他的唇齒之間塞滿了烤雞翅。

“就是，打你電話也不接，後來居然還關機！”這回說話的是嚴毅。

“真是失禮讓諸位久等，我自罰三翅。”王小蘇摸出手機一看沒電了又解釋道，“我尋思話費已經夠貴的了，電費能省就得省。”

“小蘇，最近怎麼樣啊，聽孫揚說你去華業做銷售了，簽了幾個大單了？”唐偉推了推眼鏡溫良恭儉讓地問道。

“別提了！我們那最殘留了！我一去正好趕上前任銷售副總帶隊跳槽，文員都帶走了，連黃鼠狼都沒饒了，留個爛攤子。仨月了，無培訓，無人帶，更無專案啊！”王小蘇顧影自憐，“哪像唐工你啊，日本大巨頭，又踏踏實實地做研發，可我就不懂了，你幹嘛放棄保研非要著急去江戶川啊？”

孫揚從牙縫中擠出一絲聲音：“唸書沒利潤啊！”

“咱們這專業念個研究生有什麼用啊？要我我也進江戶川，好歹是世界500強啊！”嚴毅堅決支援唐偉的師夷長技以制夷，“咱唐偉不愧是咱們這屆專業最牛逼的高材生，這才幾個月啊，已經混成研發課的課長輔佐了，是吧，唐大佐？”

“去，別胡說，江戶川雖然是日本公司，但是絕對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唐偉頓了頓繼續說，“咱們這空調行業，單就產品的最高能效來說，國產的依然和進口品牌有差距，而一些尖端技術我們也根本沒有國產化，這些都是在書本上學不到的！我一直希望能透過一代人的努力早點把這個差距抹平！”

同窗四年，王小蘇還是第一次聽到唐偉的這般宏願，這哪裡還是唐偉，分明就是兩院院士！他暗自嘆了一口氣，人家已經有了明確的奮鬥目標，而自己的銷售生涯卻出師不利蒸蒸日下，不平衡之餘他又問起了嚴毅的最新動向。

“咳，我們那破設計院！”嚴毅竟也是滿腔悲憤，“一幫殘留孤兒！成天就知道讓我畫圖，要多沒勁有多沒勁！尤其是那總工，簡直就是更年期性騷動，見天的找我和靜兒的麻煩！”

“梁文靜也去你們設計院了？”王小蘇一驚。

其實梁文靜是當年班上專業課唯一能和唐偉三局兩勝的製圖魔女，要不進設計院那才是咄咄怪事。

所以治學嚴謹的唐偉立刻糾正了他：“應該說是嚴毅怎麼進了梁文靜他們院吧？”

“還真是，就咱們嚴大官人那水平，你讓他PS個華南虎倒還湊合，真用CAD上圖，估計連我都不如吧！”王小蘇恍然大悟，瞬間領悟了嚴毅的作案動機，“說實話，要不是為了追梁文靜，你打死都不會去設計院吧？”

“革命尚未成功，兄弟還得努力！”　嚴毅嘿嘿一笑看了看唐偉，“天崩地裂堅持不懈！”

唐偉有些尷尬，把注意力轉向了盤中餐，悶頭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去年煙花特別多，多行不義必自斃。

王小蘇現在就有點自閉，眼瞅著昔日同窗此刻都壯懷激烈地藝術人生著，他只能無比沮喪地幽幽嘆了口氣。

唉，王小蘇一想到下週例會上可怕的裁員夢魘，士氣就又迅速胃下垂了。已經一連好幾天，他都睡不好覺——失眠、多夢、噁心、盜汗，再這麼下去他只能把魔爪伸向烏雞白鳳丸啊什麼的江湖救急了。王小蘇很困惑，他本來也是懷揣一顆賊拉滾燙的事業心，一心要當銷售高手才毅然決然跳入火坑的，結果發現原來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