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老師扒起滿清的皮,竟然如此認真,高龐也覺得十分驚訝。不過這話著實不敢說,只能嘆道:“這些東西若是送到朝廷那邊……”
“一點沒用。”陳銘泰答道。
“啊?”高龐搞不明白老師是什麼意思。
陳銘泰嘆道:“我說,送去也一點沒用。這本是給後世人研讀的東西,並非給當下人聽的東西。若是說這些,還不如找幾個說評書的先生,給滿清編排一下。”
“老師過謙了。”高龐用誠懇的態度說著口不對心的話。
“高龐,你不用這麼裝傻。這些士紳完全不會在乎我等弄出來的東西,天下要易主,他們自然會跑得飛快。真能因為聽了些所說就變了心思的,都是些沒見過世面沒什麼產業之人。對付他們,我覺得茶館酒肆裡面說的更有用。他們說自打活了幾十年的萬曆死後,所有當上皇帝的人,死的可都挺隨意的。這些人說的稍加改動更有用。”
“哦?怎麼講?”高龐總算是誠懇的面對老師所說。
“改成這些人死的隨意,因為沒有真天子,這些人本就是被隨便推上臺面,自然會死的隨意。若是生的隨意,死的隨意還罷了。這些人很隨意的當上皇帝之後,不管他們怎麼折騰,都痛苦不堪。嗯……,就說他們如籠終止鼠般上躥下跳,費盡力氣也毫無用處。”
老師的話太具殺傷力,弄得高龐都覺得不舒服。尤其是籠中之鼠的比喻,甚至讓高龐生出一種同情的感覺。
遲疑一陣,高龐試探道:“老師,這是不是有些苛了?”
陳銘泰搖搖頭,“就得讓百姓看不起那些人才行。”
高龐心中有些暗自驚駭。有種不好聽的評價,說讀書人的話就是刀,殺人不見血。本以為老師是個非常謙和之人,卻忘記了老師本也是讀書人。
可返回頭想老師所說的話,的確是非常有用的感覺。聽到這話的百姓們的確會看不起滿清。
然而高龐還是有些不安,就試探道:“這麼講滿清倒也罷了,這麼講明朝的皇帝,是不是有些過了?”
“若不這麼講,百姓們中若是有人問,為啥滿清能滅了明朝,又該如何解釋?”
高龐稍微想了想,才答道:“那是李闖滅了明朝。”
“那李闖滅了明朝,自己為何只坐了三天龍椅?”
“呃……也是。”高龐發現這裡面的內在邏輯十分完整。的確得從明朝萬曆之後的皇帝開始一起貶斥才行。
陳銘泰看著高龐的模樣,苦笑道:“高龐,你乃是我的乘龍快婿。咱們一家人無需說那些沒用的話。你投奔陛下之後得到陛下重用,我也得到陛下提拔,給了個鹽政這麼清貴的官。我等便得為陛下多做些事。江南百姓要的不是歷史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要的是一個投奔陛下的理由。土改固然是其中的一個理由,可這些還不夠。非得用百姓能懂的話,讓百姓明白。陛下才是天命所歸之人。”
被這麼講,高龐也覺得很對。便不再談別的,而是請陳銘泰把如何說服江南百姓的‘歷史’給總結一下。
雖然承認老師兼岳父說得對,高龐還是偷偷看完了老師拿來的資料。畢竟是文人麼,對於文字描述的歷史遠比對街頭巷尾的說辭更有興趣。
這一看就覺得老師等人的文字功底就是不一樣啊。奔滿清曾經自稱的後金,既然有後金,自然有金。考據就直奔金國而去。
金是明確表示東北原住民族有7:女真,漢,蒙,朝鮮,契丹,渤海,奚。
《燕雲錄》中就有這樣的記載:有兵權、錢穀,先用女真,次渤海,次契丹,次漢兒;漢兒雖劉彥宗、郭藥師亦無兵權。這裡所謂的漢兒實際上就是北方的漢人,但這些漢人依然難以得到實際的兵權。即便是在金代朝廷的賞賜中,也存在這樣的區別對待,在金代史料中有這樣的記載:自粘罕以下至於步卒,分朝廷所賜之絹,人得五十有五疋。……其數雖同,其物不等,金人得錦,渤海得綾,契丹得絹織之類,而九州所得者雜色而已。
陳銘泰的考據結論是,金是完全承認漢族是東北的原住民族之一。
元末明初一部分女真人南遷,到達吉林省和遼寧省北部及東部一帶定居。至此,女真人大致分為三大部分,在明朝記載中分別被稱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其中建州女真就是後來形成滿族的主要成員。在元朝施行“若女直、契丹生西北不通漢語者,同蒙古人;女直生長漢地,同漢人”的政策下把這些約佔金朝女真總人口五分之三的女真人不作女真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