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土地不佃。原因很簡單,如果把土地都佃出去,地租就沒辦法維持在高位上。
飢餓營銷這個名詞雖然在新中國出現的比較晚,但地主們無疑是玩弄這套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如果有十個人要佃土地,地主只提供七份地,利潤反倒更高。
聽到這裡,農民們不解了。有人詢問為啥。
霍崇隨便列了一個乘法。如果是十塊地,十個人佃。一個人大概就是四成地租,地主收到的是40。
如果是十塊地,佃出去七塊,每塊收六成租。地主們收入就是42。
任由一部分土地拋荒,不僅沒有讓地主收入降低,反倒提高了那麼一點點。而操縱地租本身,又抬高了地租。這可是個很好的買賣。
不少農民根本不懂數學。也有些比較懂。反正眾人掰著手指頭數數,花了好一陣之後才算清楚。
中間過程對於農民來說是無比艱難的事情,然而等農民算清楚了之後,會場裡的農民們沉默下來。他們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看得出,任由土地拋荒反倒賺更多的事情完全超出了農民的想象之外。
突然有人喊了起來,“這幫黑心的!真不是東西!”
有人帶頭,農民們,尤其是佃戶們都跟著罵了起來。
霍崇看了看丁舉人和丁舉人身後那些地主士紳。或許這幫人也可以給扣個開明地主的帽子,然而地主就是地主。開明不過是地主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選擇對現實屈服,並不意味著他們本人不會用這樣的手段來榨取利潤。
丁舉人身後的那些地主士紳們臉色無比難看,有些人低著頭,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憤怒。
坐在這些人最前面的丁舉人倒是微微點頭,大有仔細品味的意思。
此時農民們也罵的差不多了,有人提問,“霍爺,有些地主就不這麼做啊。”
“凡是不這麼做的地主,定然是那一片本來就缺地。把地都佃出去,十個人也只能分到六七塊地。地主們當然可以利用掙著佃地,提高地租。”
聽霍崇這麼一講,農民朋友們豁然開朗,再次罵起地主們都是黑了心肝的壞人。
霍崇看這個要點已經講完,就講接下來的要點。
地主們既然已經制造出了土地短缺,想佃地的佃戶們就不得不接受地主們的要價。反正他們不去佃,自然有別人來爭。
這種時候,地主們就要先收保證金。都淪落到佃土地,哪裡有錢。於是地主們就放起了印子錢。
霍崇以前真不知道為啥窮人們要向地主們借錢。在一個小農社會中,講究的就是個自給自足。而且大夥都不傻,怎麼會不明白借債的可怕。
回到清代一調查,這才明白p2p上那些消費貸和裸貸真不是獨創。在清代就已經這麼搞了。這幫人不過是拾人牙慧,跟在前輩屁股後頭跑。
霍崇甚至搞明白了,為啥這些手段曾經一度完全消失幾十年,以至於年輕人根本就不知道曾經有過這樣的事情。
因為新中國是真的將這些把戲完全剷除,至少在毛爺爺在世的時候,誰敢這麼搞,那是要掉腦袋的。
利用土地稀缺來抬高地租,利用保證金套路讓農民欠下士紳的錢,士紳們就完全掌握了農民們的生計。
霍崇邊講,邊加入了算術題。農民們艱難的計算著,過程十分吃力。但是算出結果後,農民們就明白了。
“鄉親們。你們這麼一算就知道了。你們一年辛辛苦苦,最後六七成的收成都被拿走了。這日子能不苦麼?這日子不苦才怪呢!”霍崇大聲說道。
本以為說完這些,農民們就憤怒了。不成想農民的情緒並沒有向著憤怒發展,在愕然之後,會場中突然有人放聲大哭。霍崇看去,就見一個四十來歲的老人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正想上前去安慰,旁邊的人也已經紅了眼眶,隨即跟著嚎哭起來,邊哭邊喊:“俺好慘啊!俺好慘!怪不得!怪不得!”
霍崇心中一陣煩躁。哭什麼,要是哭有用的話,大家遇到苦難往地上一坐放聲大哭不就好了麼。
然而會場裡哭的人越來越多,其他人也都神色悲慼。
倒是有幾名士紳已經聽不下去,站起身就衝出了會場。
霍崇本想讓大家振作起來,卻被這氣氛莫名感染,最後眼角也莫名的溼潤。
走到大哭的佃戶身前,霍崇對眾人說道:“哭吧,哭吧。等哭完,俺就帶著大夥一起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