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叔,我信不過十四叔。”
“皇上,你覺得你皇阿瑪和你皇爺爺有什麼不同?”
弘晝看著病懨懨的十三叔,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問題與其說是問題,更像是某種對於生死的態度。而詢問這種問題的時候,往往意味著面臨十分嚴峻的考驗。既然想不出答案,弘晝搖搖頭。
“皇上。你皇爺爺是皇上,你皇阿瑪要當皇上。咱們滿人跟著你皇爺爺熬過無數風浪,終於坐穩了江山。他們為你皇爺爺出力,也從你皇爺爺這裡得到了高官厚祿。就覺得這些乃是理所應當。你皇阿瑪並不覺得這理所應當,自然要整頓朝綱。之後的事情你也見過些,你猜猜他們心裡頭怎麼想。”
“請十三叔指點。”弘晝說完,非常用心的等老十三發話。
老十三苦笑一下,“他們以為,你爹從他們那裡拿走的,都是他們的東西。至於這江山,乃是你爹的東西。”
弘晝愣了愣,不禁喊道:“這不是失心瘋了麼!”
“他們沒有瘋。他們知道打不過霍崇,便是上了戰場也會死。就想著能不能有退路。老八若是贏了,他會死守京城麼?我看老八不會。咱們滿人本就在關外為生,打不過,大不了退出關外。可他們就不明白,霍崇怎麼會放過咱們。”
弘晝氣的臉都有些發白。他曾經想過無數解釋,卻沒想到十三叔點出的這樣的要點。若十三叔所說是真的,投奔盛京那些滿人的心思可就太齷齪了!簡直令人噁心!
“讓你十四叔領軍,不是他一定能打贏,也不是他多可靠。而是你十四叔不想回關外,便是守不住京城,你十四叔也會……呃咳咳咳……”
老十三劇烈咳嗽起來,這一頓咳嗽,彷彿要把肺都給咳出來。弘晝先是幫老十三捶背,然而一點用都沒有。無奈之下,只能請太醫進來。
見弘晝要走,老十三伸手拉住弘晝的衣袖,用盡最後的力氣,在咳嗽中勉強說道:“皇上呃咳咳……咳咳……主帥……咳咳……看的是心境。若是……咳咳……主帥都要跑……呃咳咳……那不行……”
弘晝連連點頭,卻吩咐太醫趕緊給老十三治療。
這一路回去,弘晝反覆回味十三叔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越覺得有道理,就越覺得生氣。若是按照十三叔所說,成了弘晝要為滿人效力,而不是滿人向皇上弘晝效力。好好的天下竟然有種大難來時各自飛的味道。
回宮之後,弘晝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睡不著覺的不僅是弘晝,老十四也一樣。想到自己真的要與八哥生死相搏,怎麼能睡得著呢?左思右想,卻找不出一舉擊敗八哥的計謀。
實在是睡不著,老十四翻身坐起,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屋外沒有想象的那麼冷,卻見空中飄飄灑灑,竟然下起了雪。
此時已經是陰曆十一月,也該下雪了。老十四看著影影綽綽的雪花,猛然有了個想法。如果截斷糧道呢?關內下雪之後運輸就十分艱難。老八從山海關殺入,他的運輸線更漫長。只要切斷糧道,困只怕也將老八困死在灤州。
有了個初步設想,老十四關上窗戶。躺回床上去睡了。
大將軍王再次出馬,京城為之震動。老十四領著十萬人馬直奔灤州,最初的時候倒還好,雪地並不算太冷,道路甚至不是很溼滑。
然而走出去兩天,從京城先後來了兩個訊息。第一份自然是老十四的人送來的。當了這兩年內閣總理大臣,雖然黨羽多是趨炎附勢,至少已經不會讓老十四兩眼一抹黑。
看到老十三竟然歸天的訊息,老十四一時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情緒。若是說悲痛,當然也有些難過。說是沒有高興,老十四並不覺得自己很高興。就在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時候,一股子情緒冒了出來,老十四恨恨的罵道:“你可是死了……十三哥。”
多年來老十三一直是哥哥雍正的鐵桿,老十四與老十三之間也不知道發生過多少爭鬥。然而罵完,老十四隻覺得悲從中來,‘十三哥’出口之後,已經嗚嗚哭出聲來。
哭了一陣,剛平復了心情。老十四就接到了弘晝派人送來的訊息。見到弘晝並沒有隱瞞,老十四鬆了口氣。如果自己的這侄子耍心眼,大概就不會這麼快送訊息來。老十四可不想看到自己背後的京城裡坐著的皇上,是不相信自己的皇上。
既然知道了老十三已經去世,老十四更是振奮精神,指揮人馬冒雪行軍。
鄂爾泰與嶽鍾琪生前帶回來十二萬大軍,弘晝先給了老十四四分之一,三萬人馬。三萬人馬不可能排成一字長蛇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