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河對岸。趕來的老八當然不可能看到山東百姓,他和手下所處的位置距離此時的‘黃河下游另一邊河岸’得有一兩百里之遠。
眼瞅著渾濁的黃河水,聞到撲鼻的土腥氣,老八與那些同來的部下們都傻了眼。
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畢竟半個月前就有訊息說,霍崇要掘開黃河河堤,讓黃河北歸。當時剛攻下京城的盛京朝廷的高官們都覺得霍崇在放出假訊息蠱惑人心。
黃河要是這麼容易就北歸,幾百年前就北歸了。怎麼會到現在才突然北歸呢。這些人甚至覺得霍崇是害怕兵強馬壯的八旗軍奪取京城之後趁機南下,所以放出風聲來嚇唬盛京朝廷。
此時真的看到黃河北歸,老八等人知道霍崇又如雍正所評價的那般,‘把實話說的跟瞎話一樣’。可他們的感情還是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這可是黃河,不是御花園裡一條人工小河。
說改道就改道,這不是開玩笑麼!
最後老八實在是受不了贏面而來的夾雜著濃烈土腥氣的溼潤河風,勉強笑道:“看來霍崇是怕咱們怕到連黃河都要改道不可!”
盛京朝廷這幫人聽聞這話,也跟著乾笑幾聲。在北京朝廷逃去西安的時候,京城有差不多六成官員沒有走,而是選擇留下來。這邊有新投奔盛京的文官隨行,文官們,畢竟讀過些書,尤其是歷史書。
當即有人奉承道:“王爺,以前河北地方夏天能靠黃河抵擋南邊的人北上,冬天則率領鐵騎渡過結冰的河面,進入河南地區。霍崇這狗賊根本沒有讀過書。完全不知道這麼幹毫無用處。”
有文人附和。老八心情更好了幾分,讚道:“霍崇一個捐官,又讀過什麼書呢。就讓他先自以為得計吧。”
河南在黃河北歸之時也有受災,大概是受災比較小的。至少比山東與河北受災小很多。
河南巡撫田文鏡站在銅瓦廂對面的黃河南岸,看著滾滾的黃河水沿著新的河口奔湧而去。這位被稱為酷吏的河南巡撫沉默不語。身邊的人看著面如死灰的田文鏡,甚至不知道田文鏡到底在想什麼。
有人忍不住嘆道:“這黃河隔絕南北,咱們河南已經孤懸河南啦!”
如果是以前,便是有人這麼想,也不敢在田文鏡身邊說出來。這名河南巡撫做事極為簡單粗暴,對待下屬無比殘酷。又有雍正的全面支援,連御史彈劾彈劾田文鏡都會被雍正下獄。
然而雍正已經死在霍崇手裡,現在黃河又被霍崇挖開。田文鏡所有靠山都沒了。大家也覺得田文鏡沒什麼了不起。
有人說起孤懸河南,就有人完全贊同,又嘆道:“這就是天意麼?”
田文鏡終於有了反應,他轉身瞪著說話的官員。嘴唇顫抖著,彷彿要與以前相同,隨時說出革職之類的話。
官員們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當霍崇的部下縱橫河南,把各州府縣城官吏們殺個精光的時候,就沒人再怕田文鏡了。
被革職又咋樣。沒有被革職而自行跑路的官員還少麼?
就算是堅守職務,河南巡撫田文鏡又能護得大家周全麼?
霍崇的人馬當時數量少,河南還有鄂爾泰與嶽鍾琪的十幾萬綠營,追擊那些流動肆虐的霍崇手下。這才算是保住了開封。
現在鄂爾泰與嶽鍾琪進京之後被刺殺,十幾萬綠營被帶去河北。河南就如了衣服的人,面對虎狼般的霍崇部下。大家早就不把田文鏡放到眼裡了。
田文鏡看來還挺把自己當回事,他指著說“天意”的官員喝道:“你好大膽!”
官員本能的一驚,卻很快恢復了平靜,毫不客氣的回懟道:“不知巡撫說下官大膽,是怎麼講?”
看到曾經唯唯諾諾忍氣吞聲的部下突然硬氣起來,田文鏡大怒,上前幾步,好像要親手痛打這不知死活的下屬。
然而田文鏡等人站在大堤上,此時大堤上很是溼滑,田文鏡一腳不穩,就摔倒在地。
周圍的官員沒有一擁而上攙扶起田文鏡,而是躲避瘟神般連忙閃開。田文鏡掙扎著爬起,又站立不穩,再次滑倒。這次他卻進入一個斜坡,就這麼翻滾著向著大堤下滑落。
官員們愣了愣,立刻高喊著:“大人小心。”“大人不要掉下去啊。”“大人,別亂動。”
雖然喊的都是不希望田文鏡落水的話,眾人都向著安全的位置跑,更遠離田文鏡。
河南巡撫田文鏡還試圖站起,然而老頭子七十了,根本沒能力在這樣從未遇到的局面下穩住身體。他每一次努力反倒使得他更快沿著斜坡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