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淡道:“得了,不過虛驚一場,齊侍衛也回去趕車吧。”
朱雀守不語,神色清冷,垂眸回身,似若洩鬱,手勁極重地放下簾子。我皺眉,頗是費解他近來緣何一反常態,患得患失,可問他亦是無濟於事,這悶葫蘆定會拐彎抹角,顧左右而言它。搖首看向莞菁:“讓姐姐見笑。”
早已洞悉我與朱雀守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她亦未點破,只是和善笑笑:“過會見著堯烺哥哥,自然就沒事了。”
誠然,置身佛門清淨地,自然而然,便會屏除心中雜念。我苦笑,索性閉目養神,待抵壬生寺所在的明山,牽著旻夕,與莞菁並肩在前,偶有回首,便見身後二人彼此敬而遠之,井水不犯河水,乃至往來之人亦是繞而避行,許因比起冰凍三尺的天氣,兩人苦大仇深的表情更為森冷。我沖天翻眼,對近旁的莞菁沒好氣地抱怨:“姐姐前日不是問起夫君待我如何嗎?喏,就是即大人這副不陰不陽的得性。”
不過比起我那堪比陳醋罈子的丈夫,朱雀守尚欠火候,只因我們隔了一道難逾越的檻。莞菁深深望我,良久,恬然一笑:“船到橋頭自然直,莫要刻意避諱。”
不曾對之明言,可那雙淡潤澄澈的眸子早已洞徹我心中念想。我淡揚起唇,不置可否,平靜轉移話題:“那個伽羅國主已近七旬,姐姐嫁他為妻,實在可惜,要不我想個法子,另尋一位宗室女代嫁?”
“不可!”
驀聽素來溫雅的女子厲聲呵斥,我微驚,頓駐腳步,累及旻夕未有收穩步子,趔趄向前,幸爾朱雀守飛步托住她的身子,方未磕到跟前的石階。
“少爺。”
分道揚鑣的兩人終是殊途同歸,吉卓亦然疾步近前,一探究竟。我方恍過神來,趕緊抱起受了驚嚇就要哭鼻子的小娃兒,正是心虛低首,便聞莞菁對另外二人冷淡囑道:“你們先帶旻夕上山,我和梅兒隨後就到。”
許是鮮少見到德蓉公主這般強勢,朱雀守遲疑片刻,便然從我懷裡抱走旻夕,吉卓亦然依言行事。直待彼此相隔十數步的三人消失在盤旋山道,莞菁適才回首漠說:“梅兒,你早過了任性的年紀。”
我未有做聲,可亦心知肚明,適才所言確是自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若是因此連累另個宗室女淪作政治婚姻的犧牲品,與茈堯焱只顧自己痛快的極端作為別無二致。沉默良久,隔著袍袖去牽莞菁的手:“梅兒就你一個姐姐,實在不願見你嫁給一個老人家。”
從婉朱那裡知悉真正的茈承乾少時確是冷待這個異母姐姐。可只准州兵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容不得旁人對她落井下石,聽到宮裡有人道二皇姐是非,便會暗裡整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這般表裡不一的彆扭,許是因為六歲那年,因是無端遷怒險些害死姐姐,心存愧疚。亦許是高傲的親王不願低頭,坦率示好。可縱是她百般掩飾,旁人仍可看出端倪。現下雖是初衷不同,可換做原來的親王殿下,許亦會設法阻撓這樁不甚般配的親事。故而莞菁搖首,終逸淡笑:“我知道。”
刀子嘴,豆腐心,看似喜怒無常,卻比誰都善良。許是念及這樣一個於人無害的妹妹屢經磨難,笑漸悵然:“前月剛見你的時候,總覺有些不對勁……”
確不對勁,因為內里根本不是她熟知的「梅兒」……
聞其無傷大雅的玩笑,幾是逼出一身冷汗。我乾笑了兩聲,幸未教之察覺異樣,目光柔潤,對我欣慰頜首:“在外那麼多年,確是懂事許多。可追根究底,還是當年那個敢作敢為的小梅兒。”
想起婉朱所提舊事,我代茈承乾愧然汗顏:“姐姐說笑,那可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兒。”
話雖如此,可當年不過六歲的茈承乾亦然頗有擔當,就在莞菁即要溺弊的當口,闖了大禍的小公主終是懊悔,即使不習水性,仍是跳下水去,欲要將胞姐拉上岸去,結果同陷險境,所幸被巡經計程車兵雙雙救回。事後亦不推搪狡辯,在聞訊趕來的父皇面前跪地謝罪,自領懲處。叵測深宮出此磊落坦蕩的皇嗣,實在難能可貴,興許先帝當年欲立她為儲,亦不全然因為愛屋及烏。如若假以時日,這塊璞玉許可磨礪華彩,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論茈承乾,還是先帝,皆未等到那天,我近側的女子亦然。緊了緊相握的手,她搖首悵笑:“若能見到梅兒即得大統,遠嫁異鄉亦已無撼。”
又次提及這傷懷的話題,雖知政治婚姻皆如此,我仍搓火,不無諷刺地冷嗤:“聽說他的嫡王孫和姐姐一般年紀,且未婚娶。若要聯姻,你和那位王孫殿下才算門當戶對。”
聽我這般拐彎抹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