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坐有兩種,一為吉祥坐,一為降魔坐。
前者,常為佛陀菩薩所行,因為吉祥坐不偏不倚,非魔非神,寓意為大徹大悟之吉祥喜樂。
而後者,降魔坐,則多為修行之人所行,欲降服外道心魔,便以此坐懾服邪魔。
非為佛陀悟道之時的吉祥喜樂,而是嗔怒之時的明王法相。
禪定,圭承志不是沒有見過,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夠將簡簡單單的禪坐,展露出這如神如佛一般的姿態。
在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種錯覺,就好像是身為凡人的“古千衣”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名為“千衣如來”的佛陀降臨在了人間。
“你知道嗎……”
“顧白在見我的時候,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自信能夠說服我,然後,他在我的面前蘸水,寫了一個字……”
古千衣的語調平靜,跌坐在原地,雙目微閉,手中掐著法印。
一言一行之間,都好似不是一個人在那裡說話,而是一尊神像在那裡說話一樣。
並不響亮的聲音卻猶如雷鳴一般,貫入人耳,一字一句都清晰可辨。
“就是那一字……我就明白了,比起二十年的相識,你卻甚至還不如僅僅見過我兩面的顧白更瞭解我。”
“什麼字?”
圭承志的眼神當中流露出了幾分冰冷。
沒有直接回應圭承志,古千衣而且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剎那間,一位如神如聖的佛陀破碎,消失在了人間,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由佛陀的憤怒與嗔念所化的明王降臨。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明亮如星空一般的瞳孔,此刻卻被無盡的嗔怒所佔據,就好像意圖殺盡天下一切有罪之人一般,恍惚間,猶如修羅一般,令人看一眼便覺得畏懼。
唯有最中心那一點的寧靜,才能證明這雙眼睛的主人沒有真正失去理智。
佛有怒,則顯示出嗔憤明王之法相,怒焰焚滅火宅世界。
“義。”
不避不讓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圭承志,古千衣昂首注視著,鄭重的說道。
“義?”
什麼義?
義氣?正義?道義?
不過剎那間,圭承志的腦海當中便已經閃過了無數的念頭,但無論如何,都令他無法理解。
他甚至不由的有些想笑,因為,令古千衣捨棄自幼相識的情誼,也要選擇顧白的原因,居然就是因為這個?
“簡直荒唐……”
圭承志的腦海當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但看著自己面前,恍惚間,猶如佛魔降世一般肅穆的古千衣,這句簡單的話,他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是認真的。”
即使沒有過多的話語,他也能夠明白,古千衣這次並非是在和他開什麼玩笑,而是無比嚴肅的事情。
良久之後,圭承志的聲音才傳入古千衣耳中。
“我不明白。”
他的聲音當中帶著幾分冷靜。
古千衣搖了搖頭,恍若神佛一般的他,此刻似是在為凡人的痴愚不悟而嘆息。
“你聽說過禽俠嗎?”
“不曾聽聞。”
圭承志略一思考之後,回應到。
古千衣隨即沉吟片刻後,慢慢的說道。
“明時,天津一座寺院內,有鸛鳥將巢築在了屋脊之端的鴟尾上,在大殿的頂棚上面,藏著一條盆一樣粗的大蛇。”
“每當幼鸛的羽毛翅膀快要長全的時候。大蛇就爬出來,將小鸛一個個地吞吃乾淨。老鸛悲鳴哀號了好幾天才飛走了。這樣過了三年,每次人們都料想老鸛必定不會再來了,可到了第三年,老鸛仍然把巢建在了原來的地方。”
“到了第四年,幼鸛又快要長成時,老鸛忽然飛走了,三天後才飛回來,進巢呀呀地鳴叫著,跟以前一樣哺育著雛鸛。那大蛇又蜿蜒著從天棚上爬了下來,剛接近鸛巢,兩隻老鸛驚慌地飛起,急切地哀叫著,迅速飛上藍天。”
“瞬時,只聽颳起大風,天昏地暗。眾人驚駭異常,只見一隻大鳥振動著翅膀,遮天蓋日,從天空疾飛而下,如急風驟雨一般,用爪猛抓大蛇,蛇頭立刻掉了下來,連大殿的一角都毀壞了好幾尺。大鳥振動著翅膀飛去了。”
“大鸛隨即跟在大鳥的後面,好像送別恩人一樣。鸛巢也已經翻了下來,兩隻幼鸛,一隻死了,一隻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