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裡的燈已經熄了,龍鳳燭的光灑了一室昏黃,憑添曖昧的朦朧。但等到她衣襟半開,人已經暈得不知今夕何夕時,宇文泓忽地聽見她的聲音。
【不要……】
他恍惚了剎那,解她衣襟的手一頓,那聲音也一次比一次更清晰。他醉意朦朧地支起身,扶著額頭看她,她沒有說話,甚至連眼睛都是閉著的,顯然是累得狠了,昏昏欲睡,只能偶爾迷糊地半睜眼看他。
但她心裡的排斥如此明顯,以至於他聽之酒醒了大半。
宇文泓回想自己剛剛的舉動,忽地自嘲一笑。
其實打從將玉如意放到她面前,而她又選了他那日起,他就決定要好好待她。
剛重生的時候他戾氣極重,以為自己多活一世,已經將所有的人心都看透了,因此一心只想復仇。
卻就在這時,他有了讀心術。
有些事知道的越多,想的也就越明白,重生的時候他以為吳玉貞很好,無論如何她是一心向他的,但經歷過幾件事後,他才發現他自以為了解到的真相併不那麼透徹。而他上輩子不喜歡與她相處,並非沒有道理。他自小在權謀中長大,所學唯一字“鬥”,與兄弟鬥,與臣子鬥,甚至與君鬥,萬事加諸陰謀,便希望身邊的人能簡單一些。吳玉貞所求非他想給,而她所給的,亦不是他所求,所以哪怕重來一次,他們依舊不適合。甚至,他在讀取她的內心後,難以忍受與她朝夕相處。
而因為被聞櫻背叛,他以為她該是壞的了,偏偏她在沒有任何記憶的情況下,再一次使他傾心。後來他想明白了,若非他刻意放手,任由她比上輩子更早的認識了宇文洛,這一世或許她能更加純粹的待在他身邊。
但顯然,他明白的又太晚了一些。
一旦想到她如今心裡還有宇文洛,事情彷彿沿著上一世的軌道在延續,他亦突然變得畏懼。或許,哪怕她沒有不情願,他同樣邁不過自己的那一道坎。
他始終無法忘記,他死後,她歡喜地撲入宇文洛懷裡的情景。
這麼一小會兒時間,聞櫻已經徹底睡了過去,且舒服地翻了個身。他神情複雜地看著她,手卻不自覺地伸過去,替她將被子蓋好,在她不安欲動時,又在被子上輕拍了拍,任她徹底陷入甜美的夢鄉。
第二日,聞櫻從床上醒來,旁邊已經沒了人影。
她穿戴好走出房門時,便看見宇文泓在廊下逗鳥,玄鳳鸚鵡,臉頰一團可愛的胭脂橙紅,她看一眼便被吸引住了。
他衝她招招手,她便興致勃勃地提溜著襦裙裙襬,小步跑過去,還險些踩到軟緞的披帛,後面壁月急忙跟上來替她圍披風。宇文泓竟讓她退到一邊去,親自接手幫她繫好了披風的繫帶,惹得她又看了他幾眼。
她給鸚鵡的碗里加吃的,逗弄它來吃,小玄鳳卻頂著它的胭脂團,高傲地撇過了腦袋。
她逗了半天也不見它來吃,忽聽得宇文泓,“它想喝水,給它加水。”
“你怎麼知道?”
她不服氣,接了宮人遞來的小提壺,拎著小小一個提壺給它加了一點兒,誰知它立刻就低下了它高傲的頭顱!
沒骨氣的鳥!
“你怎麼知道的?”她又問了一次,這次卻是虛心求教。
宇文泓笑著不說話。
聞櫻一下子想起來,難道是讀心術的緣故……
基於“讀心術”三子涉及機密,聽在宇文泓耳朵裡,又變成了【難道是'嗶——'的緣故。】
輪到他問:“你猜了什麼?”
“我就猜……嗯?你怎麼知道我在猜?”
“嗯……”他故作沉吟,“我不止知道你在猜,還知道你在想,什麼時候能夠用早膳。”
她捂住了嘴,又有些奇異地看著他。
他剛要問“怎麼了”,就聽見她在心裡說【這個遊戲我和阿洛也經常玩,他從哪裡打聽到了嗎?不對,他好歹也是太子,想來不會這麼無聊,湊巧撞上了吧。】
宇文泓頓了頓,突然失去了追問的心情。
當太子妃可以說比聞櫻想象的要舒服很多,宇文泓態度的轉變是一回事,他對讀心術的運用也著實讓她佩服,竟是將之用到了動物身上,東宮除了那一隻玄鳳鸚鵡,還有各式各樣的寵物,但以鳥類居多,都是傳信的好手。連帶著,原本應該死氣沉沉的宮廷裡,色彩莫名的歡快起來,她住的自然也很開心。
但與此同時,兩人之間始終有一層隔閡。這其中有她的因素,但他同樣也佔了一部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