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了半晌,繞過假山,才到了宮道上。
到了宮門落匙時分,小螺從外面進來,悄悄遞給我一包黃|色藥粉,低聲道:“大人說,做與不做,全在於主子您,您千萬謹慎。”小巧的紙包遞到了我的手心,我下意識地捏住,緊緊不放,手心沁出了汗。我什麼也不說,藏紅花,那是民間墮胎的藥。我坐在軟榻上,翹起水蔥似的手指,十個指尖上猩紅一點,竟是悽豔的顏色。指甲蓋是光滑圓潤的,又微微向下彎曲著,足以包覆著藥粉。亞蘭看得心驚肉跳,顫顫地問:“主子,您真打算這麼做麼?”我憂惶地笑了:“我還沒想好呢。”心裡卻放不下,這不僅僅是翠奴肚子裡的那塊肉,也關係著我肚子裡的那個李君嶽的孽種,雖然我並沒有期望他的到來,可他畢竟也是我的骨肉,那或許是一個和他父親一樣英俊倜儻的男孩,也極有可能是一個和我一樣國色天香的女孩……不過是這一念之間啊!
翌日,我到了依梅宮中,暖閣裡沉香繚繞,簾幕低垂,柔軟的榻上臥著病懨懨的美人翠奴。正在閒話中,一名宮女嫋娜的走進來,手裡提著雕漆食盒,笑著請了個雙安道:“奴婢給皇后娘娘、充媛娘娘請安。”翠奴身邊服侍的萱兒認得她,便叫著她的名兒:“容香妹妹,可是你家主子打發你來的?”容香點頭,把手裡的食盒交給萱兒,向翠奴道:“這個是銀耳燕窩粥,我們主子說最是補氣凝神的,所以特意送來請充媛娘娘嚐嚐。”各宮裡皆有小廚房,妃嬪相互贈送吃食,願也尋常,翠奴並沒有在意,便讓萱兒接著,口裡說:“有勞費心,替我多謝妍昭容。”又留容香在便廳用茶,容香推辭道:“奴婢多謝充媛娘娘賞賜,只是主子還打發了奴婢上別處去,故不得閒。”待容香走後,萱兒開啟食盒一看,果然是一大碗新熬的銀耳燕窩粥,我便笑道:“聞著真是撲鼻的香,怪饞人的,剛才聽萱兒說你早起只略略用了一點,不如趁熱用一點吧,也不算辜負了她一片心意。”說完,意猶未盡,又朝翠奴笑道:“見著你吃,本宮也食指大動,就沾你的光可好?”翠奴靦腆一笑,“皇后娘娘賞臉,臣妾榮幸之至。”我笑吟吟的站起來,親自洗手後,用銀碗盛了銀耳燕窩,我的手觸到那溫熱的銀碗時,這並不灼人的熱度卻刺得我心中一痛,雙手也微微顫抖了。蜷縮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指甲掐得手心生生的疼。你不要怕,月華,不要怕……我的手又緩緩地張開,顫抖地探向熱氣蒸發的口……翠奴因著反映甚大,用了幾口,就推開了,我卻細細的喝了一碗,撲面的熱氣蒸得我滿眼痠痛。恍恍惚惚,滿心悽苦。用過粥,又閒話幾句,方告辭出來。冬天的雪色晃得我頭暈,亞蘭緊緊的扶著我,滿面擔憂,沒走得幾步,我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撲倒在地,“來人啊!皇后娘娘暈倒了!”亞蘭尖叫起來。
我疼得滿頭冷汗,四肢抽搐,輾轉床笫,胸腹間可怕的裂痛令我想要叫喊,但最後只能發出一點含糊的呻吟。不如死去,這樣的痛楚,真的不如死去。體內彷彿有極鈍的刀子,一分一分的割開血肉,將我整個人剝離開來。那痛楚一次次迸發開來,我忍耐到了極限,嗚咽如瀕死。大顆的眼淚順著眼角滑下,血肉剝離的巨痛扭曲了我的神智,我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才發出低弱的聲音:“三郎……”李君宇心下焦急萬分,在殿中繞室而行,幾如困獸。忽然聽見我的聲音,隔著窗帷,隔著那樣多的人,聽到我輾轉哀哭,那聲音淒厲痛楚:“三郎……三郎……”想起那年,也是這樣,我流產了,如今……只覺得心生生被剜出千瘡百孔,淋漓著鮮血。他雙眼發紅,忽然轉身,大步向殿門走去。楊文簡著了慌,“撲通”一聲跪下來死死抱住他的腿:“皇上,皇上,進去不得。”李君宇發了急,急切間擺脫不開,更多的太監內侍擁上來,跪的跪抱的抱,李君宇胡亂蹬踹著,連聲音都粗喘得變了調:“誰敢攔著朕,朕今日就要誰的命。”李君宇鼻息咻咻,忽然用力一掙,幾名太監跌倒在地,幾步衝到門前,正欲伸手推門,殿外小太監倉惶來報:“皇上,太后娘娘派人求見。”皇帝頭也未回,怒吼:“滾!”接著“砰”一腳踹開暖閣之門,嚇得暖閣之內的太醫院院使姚靖和穩婆並宮女們皆回過頭來,那太監磕頭顫聲道:“皇上,太后娘娘說,熙充媛不好了。”李君宇一步已經踏進檻內,聽到這樣一句話,身形終於一頓,緩緩轉身,忽然俯下用力揪住那太監的衣襟,聲音嘶啞:“你說什麼?”那太監嚇得渾身發抖,如篩糠一樣,結結巴巴的答:“太后娘娘命人來急奏,說是熙充媛不好了。”身後的聲音漸漸遠去,那些嗡嗡的低語,瞬間都定格成一片空茫。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熙充媛怎麼了?”“太后娘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