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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遠處,跨過護城渠河上朱雀橋,就是高門土族雲集的烏衣巷,這裡繁華昌盛,金粉樓臺,鱗次櫛比。李君嶽的王府就隱於其中,青磚黃瓦,硃紅大門,與其他權貴豪門裝飾奢華、佔地廣闊的府邸相比並不出眾,這也是他刻意如此。我自那日被他救回府中後,一直昏迷未醒。每日高熱不退,如此一連數日,連藥汁都灌不下去了,請了京城幾個名醫來看,都說是不治了,誰知李君嶽卻不知從哪裡另外找來一個妙手神醫來,日夜醫治,什麼針灸放血、煎湯送藥全都做齊,到得第五天上居然奇蹟般退了高燒。那神醫細細診脈後,又開了幾個方子,果然漸漸調養起來。只是我自昏迷中甦醒後,竟似喪了心智一般,只是自稱痴兒,常對左右奴婢道:“這是何處?你們快快送我回家去。”周圍人見我如此,小心翼翼道:“姑娘,您是在這裡養病,等病好了,就可以回家去了。”我道:“姑娘?誰是你的姑娘?讓我回家作甚?”如此顛三倒四,說是神智全失。奴婢們不敢造次,稟明瞭李君嶽再請了那神醫來診視,妙手神醫向我問了半晌話,方才去向李君嶽道:“王爺,姑娘是頭部外傷過重,怕是患了失魂症。”“失魂症?”李君嶽奇道。“前朝藥書上有載,患失魂症者,往往頭部受外力創傷,雖然僥倖不死,但過往記憶全無。人皆怪之曰‘失魂’。這失魂症的症狀,與姑娘目前的症狀,倒是甚為相似。”妙手神醫道。李君嶽聽得此言,雖是前所未聞的罕見之症,只問:“可有法可醫?”妙手神醫道:“此症老夫亦是首見,此病非經脈之症,若非神力,凡藥只怕無靈。”李君嶽嘆息道:“天命如此。”從此,對服侍我的幾個奴婢只聲稱我是他母親遠房表親,因家遭變故所以接來此處休養。待我大好,他又上奏皇帝,說久慕江南風光,想在離京回防駐守營州之前南下江南一趟。皇帝念他鎮守邊關多年,勞苦功高,很快准奏。翌日,他就帶著我乘坐一艘三層樓船順著漕河南下而去。

水中九曲迴廊延伸,連著立在湖中心的凝翠亭。廊前隔幾步便懸著盞青紗明燈,一直通往亭中,映入清水暗波,幽幽然溫柔盈岸。我獨自往湖中走去,四面深夜靜謐。夏日微風薰然,穿枝過葉迎面撫來,碧色荷姿,或有含苞待放,或有迎風展顏,淩水依波,娉婷綽約。我沿著凝翠亭的臺階邁下幾步,坐於臨水之處望著月影發呆。佑兒、清兒你們可好?自從那日醒來後發現被困於李君嶽手中,因為不知道他是何居心,所以只得假裝失憶,如今我已離開京城多日,宮中資訊一概全無,憂心如焚,卻還要裝傻充楞,著實辛苦。伸出手去,月影在指尖盈盈一晃,伴著漣漪碎成金光片片,幽然蕩向湖心。忽然之間,寧靜的夜裡響起悠悠簫聲,我詫異抬頭,看到不遠處與凝翠亭相連的白石拱橋上,瀟灑立著李君嶽。白衣,長橋,玉簫,眼前是十里碧荷,天上是月華如練,他的眼中清波盪漾,湛湛溫柔似水。清亮的簫音自李君嶽唇間飄然婉轉,時而悠揚低訴,時而清高淡逸,時而跳脫歡悅,時而柔情無限,似水月清光交織成了一張柔柔的網,流瀉在瀉玉湖上。簫聲餘音嫋嫋,悠然沉寂,李君嶽目光籠住我清幽的眸子,隔著夜色深深凝視。看著他和李君宇相似的眉眼,我越發思念自己的骨肉,沒有什麼是拋不下的,唯有他們是我真正血脈相連的親人,我不能放棄他們。臉上淺淺清愁,心間利刃交織,和著淚水徐徐滑落,跌碎在湖水中,激起道道苦澀的縠紋。李君嶽含笑緩步穿過迴廊,走至我身前,月影清亮斜灑兩人之間,朦朧處他俯身低頭,輕輕抬手撫上我的臉龐,手中溫暖拭去了冰涼的淚痕:“痴兒,想家了麼?”從我醒來後,他一直這樣喚我。我無語,生怕話一出口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他低聲說道:“你可知道,你比這月色還要美?”我猛然後退扶住欄杆,眼底驚起碎裂的傷痛。李君嶽微微愣愕的時候,我返身衝出凝翠亭,一步也不想再停留。他看著我遠去的背影,抬起手來,上面似乎還殘存著脂粉的香氣,他喃喃道:“痴兒,我真不想把你送還給皇兄。江山與美人,我該何去何從?”

“人生運命各不同,但求屹立天地……”

我頹然停筆,將箋紙緩緩握起,揉作一團。案前已經丟了幾張寫廢的,仍是靜不下心來,我有些惱恨地將筆丟下,伸手用力磨墨。一方圓雕玉帶硯被磨得“哧哧”作響,墨痕一道深似一道,圈圈溢滿了一盞,我的動作卻越來越慢,逐漸地平緩下來。

送爽齋裡,香木寬廊垂著碧色紗幕,微風一起,淺淡的花紋遊走在荷香之間,攜著湖水的清爽,門後擋著黛色灑金屏風,其旁透花清水冰紋盞中植了紫蕊水仙。白石綠葉,玉瓣輕盈,悄然綻放著高潔與雋雅。室中擺設處處隨意而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