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一瞬萬年,赫蒂只覺自己如同一顆小幼苗一般,埋在深深的土裡沉睡,等待著某日驚雷聲起,這才破土生牙,迎風淋雨地藍茁壯成長,由圓滑的一顆種子到參天大樹,足足花費了數百年的功夫,再歷經世間滄桑,風雲變幻,滄海桑田,千年,萬年對於它而言,也不過是生命中的一個過程而已。
樹不移根,卻並不代表著它們只能永遠仰望同一片天空,當飛鳥歇過,魚兒遊過,走獸經過,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將它的種子帶往世界各處播灑而下——這些數不清的種子中大多數都失敗了,但卻總有那麼一些頑強地生根發芽,開啟自己的嶄新人生,這便給無法移根的植物們以極好的擴充套件見識的機會。
植物之間總有著其它生命無法理解的交流方式,便縱使遠在千里萬里之遙,卻總能彼此互通,因而,距離對它們沒有問題,時間對它們更無意義。
相較之而言,人類的壽命卻是如此之短暫,短暫得近乎可悲。
赫蒂深深嘆息一聲,收回手,但卻依舊蹲在地上,一手卷過一片草葉,輕輕拉拽,雖用了些力道,卻並不拉傷草葉,更沒有拉斷它。
塞繆爾見她睜眼清醒,本待問她究竟有什麼發現,卻沒料想,赫蒂竟自故自地發起愣來,面露幾分特屬於青春期少年的淡淡哀愁與憂鬱——看慣了赫蒂一向成|人化的表現,再見如此神態,當真令人感到頗為不習慣呀……
為此,塞繆爾稍稍一愣,卻還是在赫蒂身邊同樣蹲膝而下,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特殊發現?”
赫蒂這才從自己那有幾分莫名的感傷中回過神來,回應道:“啊,沒什麼——呃。好吧,就是這裡曾經生長過一棵世界樹。它存在的時間應該比現在所有的世界樹都早,嗯,甚至應該說,它生長的時候,這個世界還沒有智慧生命存在,與此同時,它的年齡也長得過分,是我們現在所無法想象地久遠。”
塞繆爾聽完這段話後。木著臉,沒有再問,但是,從他的神情中,赫蒂卻彷彿聽到了一句無聲的疑問——這樣很好,可是,它有什麼意義呢?
赫蒂舔舔唇,對於自己能夠如此準確把握塞繆爾的細微情緒感到有幾分彆扭,所以,她低下頭。隨意撥了撥身前的草叢,按手上去,貼著地皮四下滑動地尋找著。不多時,她指著一處地點對塞繆爾道:“挖開這裡。”
塞繆爾起身——同時,他也示意赫蒂起身,並退讓出一定的距離。
大約保持了有兩米左右距離的時候,塞繆爾開始施展土系魔法,大地在神奇力量的作用下,由內而外翻起,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地底鑽出來似地,泥土向四周波浪式地翻騰開去。不多時,便在赫蒂之前指定的地點翻出一個直徑1米。深約五六公分的淺坑。
赫蒂向前幾步,探頭看了看淺坑。再伸手感受了一下,搖頭道:“繼續向下。”
塞繆爾依言而行,不過十數秒,又往下去了五六公分。
如是三番,直到挖掘到大約1米左右,不需赫蒂感應,塞繆爾便也已經生出一分淺淺的感應——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一顆毛團在自己的心上輕輕刷過,細細地,淺淺地,卻又令人無法忽視。
這下,不用赫蒂提示,塞繆爾憑著自己的感覺就已經足以挖到恰到好處的距離。
當塞繆爾停工之後,赫蒂轉頭看著他,欲言又止。
塞繆爾回望,雖不知她的用意為何,卻是冷靜以對。
赫蒂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問道:“你和世界樹之間也有感應——我是說,我種下去的那顆。”
這句話似是陳述句,又似是疑問句,因為,赫蒂自己也在糾結應該怎樣定位這句話。
在此之前的許多經歷都在細微處證明自己與塞繆爾之間有種特殊的聯絡,但是,總有許多其它事情干擾她的思緒,令她無法專心正視這個問題。
然而,此時此刻,這種聯絡的彼此呼應是如此之清晰,令赫蒂根本無法裝傻。
塞繆爾倒是極坦然地點頭,言說道:“你種下的那株世界樹畢竟是由我參與解封,作為回報,我也繼承了它的部分能量,只不過,你放心,我並沒有得到世界樹的傳承——它依舊是獨屬於你的。”
“不,我不是擔心你在和我搶什麼,”赫蒂本能地回了一句,而後微微蹙眉,雙手緊絞,卻沒能再多說什麼,然而,她的心底卻有一句話,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口的——她在擔心自己對塞繆爾的感覺,她無法相信,自己的那份好感究竟是源於真正的感情使然,還是由於這種特殊的聯絡產生的誤導?
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