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看起來簡單得有些拙劣的廣告,顯然可以做如下理解:
1。查爾斯王子代表著權勢(沒有男人不渴盼權勢,沒有女人不仰慕權勢)。
2。作為符號的豪華宮殿代表著金錢(沒有男人不渴盼金錢,沒有女人不仰慕擁有金錢的男人)。
3。權勢和金錢是唯一正確的。
4。權勢和金錢聯合推薦的葡萄酒也是唯一正確的。
5。所以,飲用該葡萄酒是唯一正確的。
6。該葡萄酒也能夠作為權勢和金錢的符號。
7。所以,飲用該葡萄酒相當於擁有權勢和金錢。
如此精密而強勢的邏輯,相信沒有幾個人能招架得了。沉湎於師奶劇的下層婦女,在劇情間隙看到這樣的廣告,顯然會在超市買菜的同時留意專陳葡萄酒的貨架,經過若干次的流連與盤算,終於在做行政科秘書7年的丈夫生日那天買回了它,家中並未置備專用葡萄酒開瓶器的他們硬是用剪刀捅開了它……色澤和口味並不適應的他們也許會想到開啟電視,跟王子手中的那杯比較,看到底是不是上了超市的當。經過一番折騰的妻子最終沉沉睡去,那一夜,她夢見自己睡在王子的宮殿裡。
在各種三元八角勵志類雜誌的鼓勵下,女人們開始相信這樣的說辭:明天一早,你的老公就會成為富翁;即使不是,你們也能夠擁有一個美麗的心情……這種承諾如此有效而且廉價,以至於許多下層婦女就靠“消費”它來過活。是的,花三元八角買一份雜誌,就相當於買了一份對美好未來的廉價承諾。各種理想被批次供應——供應商們,則受邀成為各級婦女聯合組織的榮譽人士。
中上流社會的婦女則不需要這個,她們不需要閱讀灰姑娘在森林裡遇上王子的故事,理想對她們而言,不是一種消費品,而是一種可以立即踐行的“想法”,比如探險、旅遊、保持永遠的18歲。她們需要現實上的指導,各種銅版紙文化應運而生。該種文化的供應商們,喋喋不休所要講述的正是這樣一個事實:理想都是扯淡,而慾望確切實存。這為各種定價20元人民幣的雜誌提供了劃分版塊的方法:第一部分幫你製造(或者叫發現)慾望;第二部分教你踐行的方法;第三部分講“作為女人,你其實不懂自己的身體”;第四部分教你“怎麼才能懂一點”。事實上,這樣的版塊劃分暗含兩個本質問題:一是奢侈品消費;二是打點自己的身體。據巴塔耶的研究,奢侈品消費源於資本上升時期巴黎的妓女。但如今,顯然已經普及到溫飽以上的所有階層,這印證了資本新時代的新精神:消費。是的,作為一種數千年沿襲下來的美德——勤儉,將被從現代詞典中剔除,取而代之的,就是“消費”。而對身體的過分關注,則是後現代主義的一項基本精神——用以反對理性的獨裁,身體被重新抬上了祭壇:身體不是第一性的,而是唯一的。這為各種美食主義、瘦身主義、豐胸主義、隆鼻主義、除皺主義、水性肌膚主義提供了理論上的強大支援。形形色色的身體主義幾乎佔據了銅版紙文化的所有版面,並形成一股狂潮,這股狂潮被命名為:時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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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費:她世紀與GDP人(2)
時尚是一種價值,是一種唯一正確的價值。在以往各個時代,多個正確的價值可以並行其道,比如“仁”“孝”“人本主義”“自然主義”等等,但如今,凡不合乎時尚的,都是錯誤的。這種跨國資本、民族資本團結起來製造的話語堅如磐石,不可顛覆——歷史終結時的真理顯然能夠成為永恆真理。時尚的奧妙還在於它的無內容性和非普適性,它永遠站在少數一方。不存在一種多數人的時尚——當一種潮流在少數人中風行時,它是時尚,當多數人開始群起模仿時,它立即變成了惡俗。據此,我們給出顛撲不破的時尚判定公式:時尚=反時尚。時尚並不具有民主的特性,它是一種霸權,不可琢磨的少數支配著它。“成為少數!”——這個神秘使令像符咒一樣在民主社會被暗暗地遵從著,它是新時代的教義。這個時代最大的尷尬不是參加宴會時忘了繫上褲子拉鍊,而是跟別人穿了同樣的衣服——後者讓你成為不幸的多數。思想可以跟他人一樣,因為思想都是別人的;身體則堅決不可以,因為唯有身體是自己的。
不論下層婦女手中的葡萄酒,還是中上層婦女對自己身體的無休止打點,都可以看做符號消費的特定方式。是的,在這個無比豐盛的時代,物的價值和使用價值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作為一種符號,它能夠產生什麼樣的意義。乾紅葡萄酒的澀味並不能滿足下層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