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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羅南最後一點兒清晰的念頭。
接下來,他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空茫狀態。所有的事物都在眼前羅列,可是“意義”這個東西似乎在慢慢地褪色。
他看外接神經元,在虛無中閃耀;漸漸的魔符也清晰起來;各個傀儡、信眾包括整個封閉體系次第顯現。
當然還有外部世界,不斷進擊的靈魂披風,已經覆蓋了夏城周邊範圍,在大海、在荒野,不期然到了極限,又驟然閃回,整個地收縮,凝合成最中心的自己,然後繼續……卻變成了漫天的星辰。
那是虛腦中的星空,璀璨而混沌。
等等,剛剛他看到什麼來著?無數的亮點、五彩斑瀾的景色、似曾相識的人和怪物、繚繞不散的強光。
可什麼是光?什麼是景色?什麼是人?什麼是怪物?那些究竟是什麼?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那些東西……
羅南恍惚著、混沌著、迷失著,毫不掙扎、毫無恐懼,原本興奮的腦區一個一個地進入抑制狀態,神經元之間的突觸連線暫時關閉。位於生命最底層的強大本能,放射出唯一的訊號:
休息,休息!睡覺,睡覺!
羅南幾乎要睡去了,也許他也確實睡著了。可來自於本能的強烈訊號,卻在完成了它的任務之後,不那麼精確地逾越了一點兒界限,抑制和刺激霎那轉換。
空茫混沌中,羅南一點兒靈光閃現,大腦僅有的些許運算資源,就面臨這樣一個問題:
睡覺?什麼是睡覺?
意義將明未明之際,又發生了流變,新的元素被髮掘出來:我怎麼能睡覺?
他不知道確切的意義,本能卻有一份強烈的抗拒,那是他意識陷入徹底混沌前,殘留的一份執念印記。
殘留與萌芽碰撞在一起,又一個模糊概念迸發出來:
不能睡,要動!要動!
兩種概念分判猶未分明,各個腦區功能已經在動盪中緩慢復甦,依照昏昧前的模式,自發去收集周邊的資訊,只是功率未足,範圍有限,只在狹小的區域內流連。
密集而刺眼的光點,不辨方向的黑暗,讓羅南本能地讓開了最醒目的區域,去尋覓更簡單的元素。
也在這時,一組最簡單不過的結構,在介面右上角呈現出來。有限的幾個光點,還有光點之間的連線,簡單至極,又莫名熟悉。相應的概念由此衍生:
嗯,那是人。
一個甩手踢腳,好像在跳舞的小人。簡易卻又充滿了動感……動,動!
“譁拉!”
羅南驟然站起身來,一屋皆驚。
此時天色漸晚,廳裡光線昏暗,時間已經流過了六個多小時。說起來“睡眠計劃”已經基本獲得了成功,章魚開始在群裡撒花慶祝,貓眼則在旁邊冷嘲熱諷。
翟工一直留在這裡,完成了手臂模組的改造之後,又與高德交流深藍行者的各種原理和細節。
秦一坤則有些吃力地盯著角落裡的瑞雯,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小姑娘不復前兩日的安靜,忽隱忽現,幾如飛魂幻影,往往是一眨眼就不見人,再一眨眼又回來了……搞得人神經衰弱。
就是這麼個情境下,羅南全無先兆地站直了身子。
這醒法……不妙!
貓眼一個翻縱,跳過沙發,藉著障礙物阻礙視線,往外躥走;高德和秦一坤同時扭頭;翟工手一抖,沉重的金屬構件前端點地;還有瑞雯,專注地看過來。
至於章魚,他就在監控儀器前,離得最近,可被羅南嚇了一跳,也慢了一步,眼看兩人之間觸手可及,只能嚷道:
“你聽我解釋……哎?”
羅南就從他鼻子前面走過去,對周圍的人和情境完全無感。往前邁出兩步,感應器什麼的紛紛脫離。
章魚只能慶幸,早前針管已經拔掉了。
下一刻,他就瞪大眼睛,眼見著羅南擺出那個被貓眼叫賣的搞笑姿勢。抬腿曲臂折腰,頭顱回望,呼吸有聲……哦,是在喃喃念頌著什麼。
音節較多,但因為連貫縮讀,聽不到具體的意義,卻覺得空氣嗡嗡震鳴,以至於他的嘴唇、麵皮都有些發麻。
數秒鐘後,新的聲音加入進來:“嘩啦啦,嘩啦啦”!
像是金屬鎖鏈的抖動,環繞周邊,莫知其始終。這詭異的情景,使得章魚下意識想錯開距離,身子卻莫名僵硬,又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捆縛,胸腹手足都給勒住,別說動彈,呼吸都開始覺得困難。
章魚真有點兒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