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他終於確認了。
這一路騎下來,他不就是薛雷言語中,體力消耗遠心神損耗的那類人?全身上下的身體機能已經到極限,可心思還很活躍……在薛雷看來,是他的專注用心還不夠?
這算批評吧?
以薛雷的性子,說話再婉轉,也就到此為止了。一時間,羅南身上的疲憊感覺,有些針扎的意思,連喘出來的氣息,都有點兒燒。
薛雷也有些擔心說話過火,下意識揮揮手,自個兒倒有點兒緊張:“南子,其實我是……”
“腦子應該用在哪兒,才算專注,才算用得合理呢?”羅南沒讓薛雷說那些有的沒的,很認真地詢問。
自家朋友,他才不會因為這點兒小事生氣,可他真的沒想明白。按理說,他從昨晚到現在,學習練習都是非常認真的,不存在什麼走神偷懶的情況啊?
薛雷見羅南心態還好,也鬆了口氣,忙解釋道:“南子你確實是很用功的,不過你還不太熟悉裡面的門道兒,用功用得粗了。要知道行走坐臥都是修行,舉手投足都是用功,都要用心。你是修目竅的,目者,心神之光也,目到則心到,手足一應動作,都要有目光照應……”
羅南看看手腳,苦笑道:“可我在騎車啊。”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手腳皆動,那就守丹田。這些只是小技巧,真正難的,是照己照人,不遺片縷,不捨涓滴,由表及裡,歸根覆命,這時才知何謂心燈燭照,何謂力所難及,才知往何處用功,才知真正辛苦……咳,這是館主讓我到這兒才告訴你的。”
最後一句話,就是託底了。
羅南怔愣片刻,視線從薛雷身上移開,先看自己快被汗水溼透的衣服,很快又抬頭,看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這個點兒,行人大多是學生,卻也是形形色色,錯雜多端。羅南精神觀照,約略算出,一條街上,大約七八百人上下。他這份本事在覺醒者中,也是難得,常人更是望塵莫及。
可要是再細下去,盡觀其手足動作,身形變化,不遺片縷,別說一條街,就是身邊來來回回五六個人,就讓他有心力交瘁之感。
當然,還有他自己……真要求精求細,豈不是要把周身上下一切血肉神經反應變化,都納入認知程式?
這豈是人力能及?
這才算修行?
羅南單腳支著車子,在人流中呆,恍惚中對修神禹所說的“吃苦準備”,有了全新的認識。
第一百四十七章 龍吐第珠(上)
羅南坐在石制臺階上,分頁筆記本擱在膝頭,擺了個舒服的角度,身後,古典式大禮堂只把陽光擋住一半,微溫的陽光,與涼颼颼的陰影並排鋪陳。
他正好處在光影交界處,面對略顯複雜的光線環境,他的眼睛半眯著,焦點與筆尖重合,一併在紙面上划動,顯現出一個個的整齊字形。
“天地的呼吸代謝,就是天地的格式;人體的呼吸代謝,就是自我的格式。要讓微小的‘自我格式’,在渾茫‘天地格式’中發揮作用,不僅要力合其大,也要盡窺其小。以前做得太粗、太笨了……”
寫到這裡,他抬起頭,視線切過大禮堂外的人流。社團活動時間,大禮堂、南岸河堤附近,無疑是學生聚集最多的區域之一。橫跨多個年齡段,高低大小,媸妍男女,來來去去,構成了一幅動態的圖畫。
如果是十天前,羅南的觀察會化為一幅草圖,抓取幾個有特質的人物,構成此時此地的典型特徵。
如果是三天前,羅南會努力分辨記憶視線所及的所有人,其面目、動作、衣飾、彼此關係等,分門別類,務求精細準確。
眼下,羅南坐在大禮堂臺階上,搭眼一掃,便從臺階下方几百號人裡,依次擇出十位。這十人處在不同位置,有男有女,所在年級、社團都不盡相同。而在接下來半分鐘的時間裡,正是這十人,依次從羅南身邊經過,登上大禮堂。
相較於其他人,這十位都是離羅南最近的,便是經過順序,也幾無差池。直至最後兩位,才因為一人接聽電話,出現了前後倒錯的情況。
“還好……80%。”
旁人看不到,可羅南自己清楚,每當有一個人經過,相隔兩米開外,他身上肌肉都有一個緊繃放鬆的過程,毛孔開閉亦隨之,就這麼“一驚一乍”,確保每個人貼近的時候,他都能一躍而起,做出反應。勢子隱而不發,消耗卻不小,等十個人過去,他身上就出了層薄汗,呼吸都是微喘。
體力消耗如此,心力損失更是大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