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的走勢看去,但看第一字是個“武”字,第二個寫了個“林”字,一路寫下來,共是二十四字,正是適才提到過的那幾句話:“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只見他寫了一遍又是一遍,那二十四個字翻來覆去的書寫,筆劃越來越長,手勢卻越來越慢,到後來縱橫開闔,宛如施展拳腳一般。
這二十四個字中共有兩個“不”字,兩個“天”字,但兩字寫來形同而意不同,氣似而神不似,變化之妙,又是另具一功。
這一套拳法,張三丰一遍又一遍的翻覆演展,足足打了兩個多時辰,待到月湧中天,他長嘯一聲,右掌直劃下來,當真是星劍光芒,如矢應機,霆不暇發,電不及飛,這一直乃是“鋒”字的最後一筆。】
第三章 武當
那日張翠山去後,宋青書便沉心練武,他就算是擔憂這個擔憂那個,也無力解決任何事。
自從武當俞三俠重傷之後,武當六俠紛紛下山,如今在武當山上,竟由張三丰重新主事。這是這些年間從未有過的事情,張三丰這日替俞岱巖打通經脈續命,看著徒兒一日日萎靡下去,卻束手無策,不禁悽然,想不到自己威震武林數十載,臨到九十之年,心愛的弟子竟遭此不幸。
俞岱巖深知師傅神傷全因自己而起,但他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欠奉,只得面如死灰,閉上眼睛假寐。
張三丰吩咐道童好生照顧,自己則需要到紫霄宮料理山中諸事。本來這些瑣事都是宋遠橋平日管理,如今他遠去少林,張三丰只得重新挑起重擔。他轉過迴廊,卻發現一個半大點的小孩童,打著一套拳法,虎虎生風,一時看得他雙目一亮。
“太師傅。”宋青書正糾結著“龍”字訣的套路,眼角瞟見一個皺皺巴巴的道袍,知道這武當上下穿得不拘小節的就只有他太師傅了,連忙收起拳腳,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青書,你這套拳法,可是倚天屠龍功?”張三丰笑呵呵地問道。本來宋青書是武當第三代的首徒,但一是年紀尚輕,二是張三丰有些看不慣他木訥的性子,這幾年來也沒怎麼注意到他。剛才看他打的那一套拳法,雖然沒有按照他當日的套路,但隱隱融會貫通,引出另一片新天地。
“回太師傅,青書那晚所記下來的招式不多,很多字也是回去查了才知曉,剛剛那是憑著記憶胡亂打的。”宋青書斟酌著詞句,慢慢地說著。渾然不覺他那只有四歲的童音說著這般話多麼的不協調。
張三丰搖了搖頭,但卻並非不滿他的拳法,而是不滿他大徒弟宋遠橋的教子方法。張三丰本就是跳脫世俗之人,武功更是需要推陳出新,這小娃子年紀這麼小就如此迂腐,他甚為不喜。不過轉念一想,這孩子今年才四歲,正是習武的大好年紀,光憑一晚的眼力,就能變換出如此拳法,可見資質聰穎。張三丰想著想著,便動了指教的念頭。
近年來張三丰極少顯示武功,殷梨亭和莫聲谷兩個小弟子的功夫大都是宋遠橋和俞蓮舟代授,因此張翠山雖是他的第五名弟子,其實已是他親授武功的關門弟子。近日因俞岱巖重傷,張三丰嘴上雖然不說,但心裡卻是莫大的悲痛。想自己徒弟受傷,大半的原因是自己不親自督導,所以此時看到了宋青書站在一旁,便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道:“青書,你這些天,就跟在我身邊吧。”
宋青書知道他言下之意,自是喜不自勝,笑彎了一雙明亮的眼瞳,這才有了小孩子的模樣,“多謝太師傅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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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跟在張三丰身旁學武之後,山下的訊息也陸陸續續地傳來。
有傳張翠山滅了龍門鏢局滿門,緊接著王盤山揚刀立威大會,謝遜忽然出現,奪了屠龍刀遠遁,張翠山下落不明。
武當七俠一傷一失蹤,這讓本來人丁單薄的武當山更加愁雲慘淡。宋青書早就知道事情會如此發展,倒也沒覺得多意外。
他也不是沒想過阻止這一切發生,但他年紀尚小,自保都有問題,更何況還要救人。更何況,張翠山遇上殷素素,這對他的一生來說,是幸事還是惡事?這個也許只有他自己本人才能知道。或許張翠山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光,就是在冰火島上的那十年。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宋青書自那天目送張翠山下山後,便斷了攪局的念頭,埋頭苦練武功。平日裡除了練功,就是鑽到俞三叔那邊給他念書聽。他練武是為了以後可以救人可以自保,陪俞三叔是純粹彌補心理,雖然他知道當年他什麼都做不了,但他現在可以令他心情變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