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一愣,很是尷尬:「啊,抱、抱歉,我記性不太好,哈哈……」
除了他和我之外沒人發笑,一屋子人都在看我。
我的笑容難以維持,突然覺得無法忍受,「我有點事,先走了。」
一路我都裝聾作啞,健步如飛。
然而在拉開計程車門的時候,另一隻手也迅速搭了上來。
「LEE叔。」
柯洛略微氣喘。
我一笑:「有事?」
柯洛表情有些複雜:「……我追了你一路。」
「是嗎,我沒聽見,」我神情誠懇,正色道,「有事下次再說吧,我趕時間。」
「謝謝你救了舒念……」
「真的不是我,」我立刻打斷他,「醫生認錯人了。」
「LEE叔。」
又來了,只會叫我名字。
任憑他叫得千迴百轉,我也不能每次都單靠這兩個字猜他的心思啊。
我急躁地反覆用腳尖啪著地面,「大少爺,我還有事,別浪費我時間了。」
他蹙起眉尖,齜起牙的小動物一樣,「骨髓捐贈那麼大的事為什麼瞞著我?」
我無奈攤手,「我根本沒做,瞞你什麼啊。」
「你撒謊。」
這腦筋固執的小鬼。
「好吧,」我涎著臉笑,「你要當是我做的也行,反正我不吃虧。」
柯洛手上一用力,車門「砰」地關上了。
兩個男人對峙的形勢似乎讓司機覺得不妙,車子立刻就發動,一溜煙跑了。
真有我的風範。
「謝謝你,LEE叔。」
我跟他認識這麼久,什麼話都聽過,唯有這個「謝」字是頭一遭,當場被唬得連連擺手:「別別,千萬別謝我。你不如來張支票實惠。」
在這煽情時刻提錢,無疑大殺風景,柯洛顯然一愣,有些窘迫,「不管怎麼樣,這次真的很感謝你……」
我咳了一聲。
被人誤當成英雄的感覺非常噁心,一背的雞皮疙瘩,從頭皮到腳底都是假惺惺的感覺,像個偽君子。
我不是偽君子,我是真小人。
「都說了,要嘛乾脆籤張支票,要嘛就別提,」我揮揮手,挺不要臉的,「你可別給我寫個感謝信什麼的,虛的東西我不要,還沒地方放呢。」
柯洛看了我半晌,嘆了口氣:「你要什麼都可以。」
真大方。
我並沒有喜悅的感覺。他許的報酬很大,但我感覺只像端著一碗冷了的粥。
「什麼都可以?」我臉上色迷迷的笑容絲毫不減,勾起手指挑住他的下巴,「包括以身相許嗎?」
柯洛刷地一下就臉紅了,微張開嘴唇居然說不出話。他已經如此高大成熟,骨子裡卻還是隱隱的天真。
又有一輛亮著空車標誌的計程車開近,這回我不放它漏網,趕緊伸手攔住,吃過柯洛豆腐就溜之大吉。
車開沒多久,居然在高架橋上塞住了。
半舊不新的車子緊隨前面那輛運活豬的卡車,一步一點頭,汙濁的空氣從半開的車窗趁機一湧而入,我在不甚舒適的後座位上被嗆得唉聲嘆氣。
幸而兩個手指頭末端還殘留著他面板的觸感,頗可回味。
年輕的,光滑的,鮮嫩的味道。
我也知道輕浮很不好,但是不輕浮的話,連這點觸感也都撈不著,又有什麼辦法。
柯洛發了訊息給我,仍然是「謝謝你」。
看得我牙都酸倒一片。
真的大可不必謝我。
我不是矯情;我對那個男人,至今仍然沒有絲毫好感,除了厭惡和嫉妒,再沒別的。
說不定哪天性起,會帶個麻袋去堵他然後一通狠揍。
他要是死了就好了。天災,人禍,什麼都好。
然而他現在還好好活著。
我也不知道自己挨針的時候是怎麼想的,多傻啊。
也許只是一時衝動。
也可能我確實是,太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