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禮結束,寶玉跟在王熙鳳身邊,沒有與秦鐘的韻事,日子卻是無趣了許多,並不敢頻頻找賈蓉,倒常常與薛蟠,馮紫英,柳湘蓮等人吃酒作樂,家中忙亂,也無人管束他;那王熙鳳弄權害人的事兒,照舊發生,白得了一筆銀兩,初嘗甜頭,養得心大了不少,此是後話。
水沐那日的話,卻非笑語,正合賈蓉的心思,若要擺脫賈府,光憑他白丁身份卻是不能,“寧尊海”不過是他的退路,固然可以等賈府敗了他易容一了百了,可那樣永遠戴著面具的憋屈生活絕非他所願,在能改變的時候改變,不論什麼時候,他都得活出坦蕩恣意的滋味!
這年冬末,賈家發生了一件大事,確切地說,寧府發生了一件大事——
賈珍許是心中有鬼自覺補償,或是為了秦可卿出殯能更體面,特地給賈蓉花錢買來個五品龍禁尉的職位,誰料被賈蓉不當回事地轉手送給了賈薔,而他自己,早跑去參加了武舉考試!!!
待訊息下來,已是張榜告示出來的時候,喜訊報到家門口,寧府眾人面面相覷,竟無一人置信,只當同名同姓,唯有賈薔,卻隱隱明白那些日子不見賈蓉的緣故。
一時間驚動了寧榮二府,人人咋舌,個個變色,奴才們不懂賈蓉到底在想什麼,放著好好的大家公子不當,偏去跟貧寒子弟擠在一起,真真是沒出息;主子們心思各異,有那明瞭寧府內幕的,如賈璉夫婦,便裝起了一對兒鋸嘴葫蘆,惜春暗地裡狠狠哭了一場,隨後偷偷祈禱賈蓉母親保佑賈蓉高中;黛玉吃了一驚,驀地想到那日賈蓉的話,隱隱頓悟;寶玉所在房中,心頭亂紛紛的,也不知什麼滋味。
卻說賈家本就是世襲軍功出身,賈蓉此舉,本是為家爭光之事,無奈賈家眾人目光短淺,看不到箇中好歹,卻只當賈蓉是發昏了,況賈蓉一向未顯露出好武功的底子,突然成了武舉三甲榜上之士,由不得人不吃驚。
賈蓉被賈珍罰著跪了祠堂,連賈母也氣不過罵了他,若不是有尤氏軟言軟語地攔著,賈母和賈珍各有私心考量,唯恐賈蓉惹禍,幾乎要派人到主考官家裡抹銷賈蓉的資格了!
武試原不像文試那般繁瑣,待幾場成績一下來——武會試第一,賈家人聽到訊息,也不知是該祝賀還是該繼續罰賈蓉跪祠堂,然而賈家到底不是平常權貴人家,很快賈蓉的名字就上了當今的御案,引起老皇上和太子的注意。
會試第一,如無意外,那就是板上釘釘的狀元了,不僅要考騎射兵法策略戰局排陣等,並以某某著名戰役為例,寫一篇言之有物的文章,還要現場比武,來自全國各地考生,有走走過場鍍鍍金的世襲武將世家貴族子弟,如賈蓉這樣的(雖然輪到他已經沒有世襲職位),也有渴望憑著這次拼搏魚躍龍門改變家譜門楣的,兩撥人楚河漢界,界限分明,你瞧不起我走後門,我瞧不起你窮酸寒磣。
也是在那一日比武場上,賈蓉一戰成名,上午騎射,縱馬起落間迅如奔雷,弓如滿月箭如流星,十支長箭,箭箭正中紅心,簇成一團,十箭下來,靶如刺蝟,靶背後整整齊齊露出十截箭頭,下午武功,十八般兵器信手拈來,使劍便凌厲迅捷,使刀便大開大闔,使槍便迅猛狠辣,使戟便闊達豪邁,身形百變,不說貴族子弟這邊沒一人是他對手,就是自詡實力過人的貧寒子弟那邊,也一個個如疾風中的蒲草,完全身不由己,看得主持武試的官員目眩神迷,大聲助威,看得皇帝與太子眼花繚亂,暗暗喝彩。
皇帝看得痛快,當場就定下了賈蓉的狀元名次,並大加稱讚,在場公侯世家倒是大半互為姻親,同氣連枝,聞得皇帝贊“功臣世家之子,果不同凡響,大有乃祖之風”,彷彿誇耀了自己一般,甚是得意,況武將雖於年輕子弟中不甚吃香,然朝野中武將地位幾於文官並肩,比前朝重文輕武不可同日而語。
一時間,賈蓉在一般年輕貴族子弟中,倒有了極端的印象,那不求上進的紈絝子弟,每日被父母提著耳朵拿來跟賈蓉比,一句是不如人,兩句還是不如人,心裡早恨不得把賈蓉拿麻袋套了狠揍一頓;而那些真正有抱負的年輕人,又羨慕又崇拜,根本不用父母吩咐,整日琢磨著怎麼跟賈蓉套上關係。
以前和賈蓉交好的人可就得了意,不止在父母面前有面子,就是在面對曾經奚落他們是廢物點心的對頭們,也自覺高了一頭。
卻在寧府這邊歡歡喜喜惶惶恐恐時,榮國府那邊也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喜事,頃刻就把賈蓉的風頭壓得一絲不剩!
正是賈政生辰那日,宮裡頒下特旨,晉封賈元春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並恩准回家探親。一時間,寧榮二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