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由盛轉衰的兇手,他依然選擇了隱忍。哪怕對這個面善心狠的老人再怨再恨,恨不得將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他還是能堆起春風般的笑容,謙虛地如同弟子門生。
這份隱忍,麻痺了東方遠行十年。
十年足夠一個人做很多事,特別是一個心智足夠成熟的人。秦天相信,只要再給他幾年時間,他就能夠完全駕馭這個帝國,把東方遠行的勢力連根拔起。
然而,他低估了老狐狸的警惕心。
當他漸漸露出自己獠牙的時候,東方遠行第一時間選擇了動手。
十年可以讓秦天成長,又何嘗不能讓東方遠行佈置好後路?
聯合夏國,相信也是他逼不得已的選擇,也是他最後的手段。如果能夠控制住秦天,他絕不會選擇這條與虎謀皮的不歸路。但是秦天的成長讓他感覺到了擔憂——幾年來羽翼減損,他又怎麼會毫無所覺?尤其是一年來秦天的所作所為,讓他隱約間看到了懸在自己頭頂的閘刀。
秦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連龍袍都撐不起來的稚嫩青年,隱忍了十年的他,一把一把將閘刀高高拉起。東方遠行不想死,不想東方家從歷史除名,不想自己的野心化為烏有,他只能出刀。
誰的刀快,誰才能活下去。
所以,他在一個誰也想不到的節骨眼,做出了一個讓全天下都感到震驚的決定。
起兵造反。
南疆遠離權力中樞,如同西域的狄馬一樣。對於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皇帝,南疆的將領始終缺乏最起碼的敬畏,聶萬城這種權傾一方的土皇帝更是不必多說。
他在南疆耗費了全部青春,這裡環境艱苦,氣候惡劣,遍地都是不開教化的山野村民。哪怕他在這裡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也興不起任何成就感。他時常在想,哪怕在京城做一個小吏,恐怕也會好過現在的自己。
而東方遠行,替他描繪了一個美好的未來。
世襲國公,位極人臣,光宗耀祖,子孫蒙陰。從龍的不世之功忽然降臨在他的身上,加上東方遠行於他全家的恩情,讓他怎麼能拒絕?
一念之差,讓戰火燃燒了半個大唐,也讓秦天的苦心經營毀於一旦。
石階之下,六王爺秦越的後背微微有些佝僂,彷彿半年時間讓他蒼老了好幾歲。另一側的飛天門主依舊帶著那副猙獰的青銅面具,只是耳鬢垂下的兩揪青絲已經變成了白色。
二人遙遙對望一樣,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隱憂。
秦天已經保持這個姿勢有半個時辰了,所有的壓力都讓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承受,未免太殘忍了一些。
秦越於心不忍,低聲道:“皇上,龍體要緊……”
秦天聞言,似是從沉思中驚醒,抬頭看了看下面如同鵪鶉一樣的朝廷重臣,微笑道:“朕沒事,朕只是需要思考一些事情。人都到齊了麼?”
秦越拱手道:“回皇上,該上朝的都來了。”
秦天“嗯”了一聲,看著臺下無數的空缺,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都站的離朕那麼遠幹什麼?怕朕剝了你們這身衣裳?”
眾臣盡皆露出勉強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有些人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懲罰。就好比房子的基石一樣,一塊石頭爛掉了,自然要拿新磚來換,但朕不相信所有石頭都會爛掉,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趕忙應聲稱事。看著秦天臉上溫暖的笑容,內心卻感覺無比寒冷。
東方遠行的驟然起兵,給無數交往甚密的人帶來了滅頂之災。在這之前任誰也想不到,一向溫和的皇上會如此殺伐果斷,一個月的時間砍了二百零八名朝廷大員的腦袋,連同家眷食客等等,總計一千九百五十二人死於非命。據說菜市口的血都深入了地裡面,青灰色的石板蒙上了一層淺淺的殷紅,隔得老遠都能聞到一股血腥味兒。
“報——”
正在眾人惶惶不安之時,一聲嘹亮尖細的奏請打破了有些尷尬的氣氛。手執浮塵的張大友弓著身子,一路小跑進了殿內:“啟稟皇上,大雪山接待使唐安唐大人已經到了西玄門。”
秦天深深吸了口氣,壓抑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一個好訊息。
兩條腿走路的速度,永遠趕不上訊息的傳播速度。唐安在夏國鬧了個天翻地覆的訊息,早已隨著為了躲避西方戰火而遷徙的平民之口傳到了京城。
斷魂谷、黃土地、大沼澤、狄馬城……一支三千人的殘軍,在唐安手中彷彿百萬雄師一樣,將不可一世的夏國大軍耍的團團轉。這股弱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