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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從那往後的七年裡,武韹祺不僅成日遊手好閒、四處遊晃,還在不打不相識地情況下結識了一班年紀相仿的狐朋狗友,每每湊在一起東拉西扯。他本是個聰明人,又好玩樂,不出數月,吃喝嫖賭、坑懵拐騙學得青出於藍勝於藍,連當初教他的弟兄們都個個甘拜下風,尊他為大哥。久而久之,拉幫結派,徒子徒孫們還會稱他一聲小爺,到也十分快活。

只是卻苦了杭州內外的老百姓,每每見他都要遠遠躲避,生怕惹禍上身。

氣不過的窮酸秀才們私底下送他一個諢名,叫做“隨風掃”。還做了首打油詩,雲:

隨風掃,隨風掃,隨風吹來一掃光。

人也光,物也光,只留塵埃伴風遙。

無事時,罵來洩憤。

他到也不以為諸,想罵就隨他們罵好了。自己依舊是我行我素,毫不收斂。

此時武韹祺正側臥在一張軟榻上,枕著又香又軟的女人大腿,懶懶地欣賞懸掛在小窗外的那輪潔白如玉的明月。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想做。

軟榻是由白玉象牙製成的,四周雕滿了五爪金龍,上鋪本地生產的上等絲綢。正中靠背上還鑲嵌著一顆鵝蛋般大小的夜明珠,將這未點半盞燈燭的大廳照得亮如白晝。

許多人都會懷疑,當朝太師的一座小小別府中怎會有這種哪怕皇宮大內都絕無僅有的東西呢?其實,這也確為宮中之物。京中上至王孫國侯,下到平民百姓,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物乃是武韹祺當年一舉奪得天下第一樂師美稱時,武氏女皇親手賜於他的。只此一事,便可見得皇室上下對他可為是寵愛有加。尤其當今的則天女皇,更是把他這個侄孫當成掌中寶。

算一算,這白玉軟榻跟了他也有十五年了。十五年來,自己從未讓它沾染過一絲塵埃;十五年來,甚至從沒允許別人碰過它一下;十五年來,不論他住在哪裡都會帶著它;十五年來,它已完全取代了他的床。

現在,一切一切都沒有改變,但畢竟還是有了些許不同——他的軟榻上多了個女人。這女人就成了除了自己外,唯一一個上過白玉軟榻的人。

小七不僅是女人,而且是個很美的女人。她的眉彎如新月,唇若塗朱,滿身肌膚又細又滑,色澤白皙,如放在這漢白玉上幾乎與之連為一體,分不出哪個是手,哪個是玉。世間或許只有這樣一個女人才會有如此柔軟而結實的大腿,也只有這樣一個女人才能有資格登上武韹祺的白玉軟榻。

青春與美貌一向是小七最值得也最樂於炫耀的本錢,正因為她的健康、美貌,才使她成了武韹祺近兩年來唯一床伴。儘管她也跟別人一樣是被人搶回來的,可許多日子以來,她的心境完全改變了。

她愛上了武韹祺,愛上了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每到逢年過節,她總是很害怕。害怕像當年一樣,突然有個比自己更青春、更美貌的女子被帶回來,怕她所愛的男人再也不愛她一眼。

她叫小七,並非是因她在家排行第七,而是因為她乃是小武的第七個女人。兩年的生活幾乎已經讓她忘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只因從她踏入武府的那刻起,她就變成了武家的人。為了她心愛的男人,就算讓她去死,她也願意。

這就是小武的魅力。

溫柔略帶憂愁的目光瞧著呆望圓月的小武,她的心都快碎了。剛進府時,她也曾親眼看過以前服侍小武的幾個女人落得怎樣下場。那樣的事,她再不願看到第二次,當然更不希望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她想盡辦法留住小武,留住他的心。

可無論怎樣做,這男人總會在某一天對她產生厭倦,會把她像垃圾一樣丟掉。

她太瞭解小武了,所以她也明白一件事。當他開始發呆時,就表示他再也不需要她了。也許今天,也許明天,她的位子將會被另外一個女人所取代。而小武那顆長滿烏髮的頭,也將會枕在一雙新的大腿上。從此後,她再不會見到他。

呵呵,或許每個愛上小武的人都會落得一種最悲慘的下場,可她還是愛著他呵!

若說世上只有一個人不會發呆,那麼那個人必定就是小武。武韹祺並不是不會發呆,而是他根本就做不到。哪怕在他最無聊最無所事是的時候,他腦子裡也會想出一大堆有趣的主意。就算是個無底洞,永遠也找不到盡頭。

而現在,小武在發呆,躺在女人又香又軟的大腿上望著天邊那輪不斷散發出陰柔光芒的圓月發呆。今天是正月十五,是滿月,在這家人團圓的大好日子,他卻為了躲避一個女人充滿柔情的目光,假裝在那裡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