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一人走在鋪滿青石的小徑上。這是片小林,他走的很慢,遠遠可以看到內池對面的正燈,燈火通明,聽得到人聲、歌聲、笑聲。
白天宇忽然像是明白了為何武韹祺特別喜歡這裡,有時候喧囂後的寧靜比什麼都要來得美好。不過,有時候突如其來的寧靜總會讓人感到有些奇怪。尤其是在這片寂靜空間中突然出現一個鮮活生命時。
起先出現在是一個酒罈,接著是一隻手,手腕上掛著只長安城中流行的紫金鈴,輕風撫過,傳出悅耳的叮噹聲。鈴很小,手卻不小,讓人一眼望去彷彿有種不協調之感,然而這只是一瞬間的感覺,下一秒,你就會覺得非常適合,比任何人都要適合。
樹梢上一個低沉略帶嘶啞的聲音道:“既然來了,為何還要站著,來,陪兄弟乾一杯。”
白天宇沒有抬頭,他二話不說,接過酒罈就往嘴裡灌。酒,苦而辣,一下嚥喉,就變成了烈火,燒得人難受。喝慣了好酒的白天宇哪嘗過這等滋味,只喝了一口,就不禁皺起了眉。
“呵呵。”樹上之人明顯已有幾分醉意,大聲笑道:“這不是好酒,我知道你喝不慣。”笑聲中,酒罈已被他搶回手中,抑首喝下一大口,復又嘆道:“喝不慣也總比沒有酒來得好。”
白天宇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是默默注視著武韹祺,看他蛇一般滑下來,倚著樹幹,帶著微笑瞧著自己。白天宇卻垂下眼簾不去瞧他,他實在不想看到這鮮少出現在少年眼中的落寞與絕望般的悲哀。
武韹祺依然在笑,他似乎當真已經醉了。身上的大紅錦袍幾乎被撕成了布條,裸露在外的部分佈滿了血口子,有些雖已結疤,大多數則仍舊往外滲出鮮血。
“為什麼?”白天宇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澎湃,抓住武韹祺的衣領低聲吼道:“為什麼要如此傷害自己?你有沒有為疼愛、關心自己的人想過?有沒有?”他答應過武禹襄要好好照顧他這個最小的弟弟,可現如今呢?該死的他!怎麼可以思量不顧別人的感受?
武韹祺又笑了,笑得有些淒涼,有些無奈:“為什麼?什麼叫做為什麼?你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舉起酒罈,大口大口往嘴裡灌著。“劣酒雖不好,也總比沒有酒來得強。自由也是一樣,你知道嗎?”他突然毫無預警的一拳打在白天宇胃上,惡狠狠地用川話罵著:“你個龜兒子還好意思問老子為什麼?要不是你跟李平串通餘富貴那隻老烏龜,老子又怎可能娶他那個見不得人的醜八怪女兒?”邊罵邊發瘋似的用腳踢因吃痛而滾倒在地的白天宇。
白天宇只是默默承受著,此刻他根本無話可說。他覺得自己活該,倘若不是……唉,算了,就當是自己欠他的。假如這樣可以令武韹祺消氣的話,到也無所謂了。
不經意間,白天宇忽然感覺到黑暗中有一雙晶亮的眸子在注視著他們。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雙眼眸中所包含的不知是悲傷、喜悅、怨懟、興奮還是痛苦的複雜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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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賀客逐漸歸去。
不知是酒勁發作還是打累了,武韹祺竟如一灘爛泥般倒在青石路面上,睡得像個孩子。白天宇也躺在那裡,耳邊傳來的微鼾如樂曲般節奏分明,他知道武韹祺當真睡著了。苦笑著,望向天空,一輪明月孤單的懸掛在上面,四周無星。身體很痛,卻比不上他心裡的隱痛,幾個月前的今天,自己不也正是如此麼?他們走的是相同的道路,無法回頭。
白天宇的手在發抖,他掙扎著想爬起來,酒,哪怕一滴也好,現在他需要那東西。
在他面前忽然垂下了一隻白晳的手,纖長的手指上纏繞著紅絲繩,繩上繫著一樽酒。白天宇不必抬頭看也知道來得是什麼,他接著酒樽,趕緊喝了一口,閉著眼睛吞下去,才長長吐出一口氣,道:“好酒。”
美酒自有佳人配。酒的確是好酒,入喉香醇,到了肚子裡,還留著餘韻。那麼人呢?人也是美人。
或許她算不上傾國傾城,但那幽雅的氣質卻又令人忍不住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正如同擺放在亂石中的一塊美玉,不會因惡劣的環境而掩去它的風姿。不論在什麼樣的男人眼中,她都會是個一等一的好女人。然而,當白天宇看到她的一剎那卻覺得胃在抽搐,忽然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他總算可以體會到武韹祺的感受,看樣子,劣酒不僅比沒有酒好,甚至比香甜的美酒也要來得好些。於是他問:“有酒嗎?”
除去白天宇本人,這裡只剩兩個人,一個醉得不醒人世,而另一個則是個女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