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避過,身後隨即傳來瓷器破碎落地的聲音。“你們居然敢將我綁到這個荒山野嶺!”隨著裡屋的低吼,是一抹從裡面衝出來的身影。
那人彷彿沒有看見前面站著的兩個人,便直直衝過來,大有將我們撞倒之勢。我將矜兒扯往一邊,一面抓住那疾衝過來的人的肩膀,縱是如此,還是禁不住踉蹌後退了幾步方才穩住身形,堪堪看清楚來人的容貌。那是一張俊朗的少年面孔,本來矜傲的眉宇間此刻卻多了幾分陰霾。
“羽兒!”隨著一聲呼喚,沈夫人自屋子裡疾走了出來,乍見我們怔了一下,隨即強笑道:“秦先生……”
我見到眼前兩人僵持的情景,立時明白了幾分。“我先帶著矜兒過去我那邊吧。”別人的私事,不欲多加探聽。
身後傳來沈夫人的聲音,“啊,等等,秦先生!”見我轉過頭,她苦笑著,一臉無計可施,“可否請秦先生幫個忙?”
我點點頭,沒有半點猶豫。沈夫人與我自是極熟的,不單因為這裡的民風淳樸,沒有什麼避忌之說,也緣於自己不善烹飪,而經常得到沈夫人這裡來一飽口福。
“我書讀不多,請秦先生幫我勸勸羽兒吧。”她望了少年一眼,顯然極其無奈。
“關他什麼事,不要隨便就扯上一個外人!”少年似在竭力隱忍著,終究忍不住咆哮,神色是極度的焦躁。“你只要告訴我如何走出這裡就行了!”
“出了這裡你又能上哪去,你母親要我照顧你,我自不會食言的。”沈夫人也態度堅決,毫不放鬆。
“她將你的一切都搶走了,沒想到你對她的話倒還挺言聽計從的。”少年微微冷笑,那似乎一針見血的諷刺讓沈夫人的臉色瞬間慘白,身子晃了一晃,幾乎站立不住。
眼見兩人僵持不下,我又進退不得,腹中也忍不住空城大響,只得乾笑著試圖緩解僵硬的氣氛。“有什麼話不如先吃完飯再說好嗎?”
少年輕蔑地瞥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沈夫人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朝少年道:“無論如何,先把飯吃了再說。”見少年沒有反對的意思,她似乎鬆了口氣,轉身進了裡屋。
聞到從裡面飄出來的陣陣香味,我迫不及待地牽著矜兒往裡屋走,錯身而過的剎那,只聽得少年冷冷的諷刺:“你又是哪來的東西?”
真像一隻發了怒到處咬人的狗啊,我感嘆著,只不過這話當著人家的面自然是不好說出來的,就怕自己會成為他下一個發洩的物件。腳步頓住,我再正經不過地回道:“來蹭飯的牆頭草。”可以想象那張被我堵得無話可說,想發火卻愣在那裡的臉,我忍笑徑自先進了去,一嘗那暌違數日,雖然只是粗茶淡飯卻對我來說如同珍饈的手藝。
2
不大的屋子一片寂靜,間或有筷子碰到鍋碗的清脆響聲,顯得分外突兀。沈夫人和少年是因為僵持著所以各不說話,矜兒年紀雖小,卻也感覺到異樣的氣氛,平時早已向我嬉鬧撒嬌的他現在也乖乖地安靜吃飯,既然如此,我更樂得不必開口,整個飯桌上只怕只有我一個人吃得津津有味。
自小在秦家長大,雖受冷落,但在食物上也沒有半點怠慢,至出了家門,又遇到慕容,堂堂擎天門主吃飯怎麼會不講究,又認真地計較了一番,一直到來到這裡,才發現自己實在無用得很。“君子遠庖廚”說來真好聽,其實到了關鍵時候也只有餓死的份,幸而這裡的村民都十分照顧自己,三不五時地送來一些熟食,加上沈夫人又常要我來吃飯,才不至於形銷蝕骨,面黃肌瘦。所以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即使是粗茶淡飯也如山珍海味一般,失禮事小,餓死事大,來到這裡,自然不會再客氣的。
“秦先生,看你在吃飯,我總會覺得我的手藝足以和皇宮御廚媲美了。”沈夫人看著我的吃相,終於忍不住微微一笑,方才的僵凝看起來緩解不少。
“是嗎,”我呵呵乾笑,繼續埋頭苦吃。“那自然是因為嫂子的手藝好嘛。”
“像豬一樣。”少年冷哼了一聲,不屑一顧,顯然將未消的餘怒轉移到我身上來了。“羽兒!”沈夫人低喝,卻效果不大,少年連看也不看她一眼,低頭吃飯。
我面不改色,“能做豬也未嘗不是樂事一樁。”豬至少還快活些,想吃便吃,想睡便睡,這世上只怕有許多人連豬都不如。又轉頭朝沈夫人微笑:“嫂子,我能再添一碗飯麼?”
“哦,哦,好的。”沈夫人顯然被我的回答弄得怔了一怔,隨即哭笑不得地應道,拿起我的碗為我添飯去了,少年也沒有再起釁事。方才僵持的氣氛就此煙消雲散,而這正是我想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