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及方易初見我們時的興奮,偷眼望著柳絮的赧然,那份朝氣蓬勃的銳利,心底便不由又寒了幾分。如果他真是付桑所倚仗的人,那又會是誰?
我蹙眉道:“柳家家主?”尤記得柳絮說起她兄長時的忌憚,若真是此人,我倒要為她擔心幾分了。
慕容看出我所想,笑道,“不用太擔心,那人如果真是柳家主,卻沒有當著眾人的面給他妹子難看,更何況柳絮詭計百出,山高水闊,柳家主未必能奈她何的,我擔心的卻是你。”
“我?”我有些愕然,這又關我何事?
他揉揉眉心,望著我嘆笑,為我的不自覺。“若只是柳家和擎天門的事也罷了,看在先父的面子上我不能對他們怎麼樣,可是,現在因為你的一句話,又把西域天都十二府也牽扯進了來,事情就會複雜許多。”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事情因你而起,當然要由你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正合我意。”不料他卻眉眼燦爛起來,握住我的手頗有幾分滿足之態,“這樣不就可以天天與你一起了。”
恍然中了他的計,再抽手已是不及,只得暗自懊惱,與這人在一起的時候,總要在不知不覺間被他捉弄,一步步地進逼,不容自己半分退避,當兩人之間再無空隙時,往事的隔閡也隨之一點點消失。他的手段,是不著痕跡的霸道,卻又溫柔得讓人毫無拒絕餘地。
說話之間,小二已將菜端了上來。
松江北舍的橙蟹,潮汐日月樓的新筍,自都是天下聞名的佳餚,然而一來兩地一南一北,相距甚遠,就算離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也是千里之遙,二來寒冬臘月,又到哪找來鮮美的蟹筍,退而求其次,也只好到這無憂樓一飽口腹之慾。
看著盤中烹飪極佳,卻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魚,我不由嘆了口氣,喃喃道:“冬天好象沒完沒了……”雖然飛雪出塵,我還是比較喜歡溫暖和煦的春日秋陽,內力不濟的人,畢竟比不得慕容冰天雪地還可以一襲單衣長袍來得愜意。
對桌那人目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卻不催我,只微微一笑。“等吃完了飯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想了想,“三月初三的試劍大會,你要去?”若他點頭,自己便要與他分道揚鑣,三月是到潮汐日月樓的好時候,我不會為了看幾把劍而失去一年才一次的絕美風味。縱使兩人已將往事理清,卻並不代表非得時時刻刻待在一起,眼神流轉之間,已可以明白彼此心事,這樣的感情,已不在朝夕相處。
慕容搖搖頭,“我不會去自找麻煩的。”
我笑出聲,表示不信。“難不成麻煩會自己來找你?”
他斜我一眼,微微一笑。“不若我們來打個賭?”
“什麼賭?”
“看麻煩最先找上誰。”
“輸贏又如何?”
“輸了,我陪你,贏了,你陪我。”
“……”
……
“你要帶我來的地方就是這裡?”任腳下點點冷濤拍岸濺上額臉,儘管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襖,又將慕容的披風披在身上,卻仍能感覺得到自江中傳來的陣陣寒意,看著他對旁邊的艄公說了幾句話,猶有些不明所以。
“你瞧瞧裡面有什麼?”他笑著握住我凍得冰冷的手,真氣緩緩注入,身子立時暖和起來。
我望了一眼。“滔滔江水滾滾不息。”以致於在這種天氣下都不會結冰。
“既然你知道當初還敢就這樣毫不猶豫地撕開自己的袖子落下去!”語調帶了些許罕見的激動,他閉了閉眼,緩緩平息紊亂的氣息,再望住我,眸如深潭。
“不會了。”我陡然一震,回握住他的手,笑了笑,“這樣冷的水,一次就夠了,現在回想起來還有些後怕,就是你推我,我也未必敢下去了。”三年前墮江之後,自己一直昏迷著,雖然醒來的時候便已被人救上岸,然而穿著衣服那種浸在水中的感覺,想必也不怎麼好受,然而令自己撼動的,還是眼前這個人的反應。
剛才的艄公很快走了過來,手裡還拿了兩條長長的……竿子?
我向慕容投去疑惑的一眼,他笑而不語,接過艄公手中的竹竿,向他道了謝,轉身遞給我一根。
“漁竿?”我怔了怔,難以置信地望向他。“你不會是想……”在這種大冷天釣魚?
然而他的笑容已證明了我的猜想,我不由得撐額微微哀嘆起來。
自己在曲水的時候已是三年無獲,難道現在又要重溫一回噩夢?
半天之後,事實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