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岑春煊從蘭州帶兵西行之時,即與幕僚張鳴岐商量,欲在半路迎上慈禧一行時,擒了慈禧,擁戴光緒復政,卻又怕其他督撫不服,商量未決,便約定到時見機行事。岑春煊本來對光緒皇帝心懷感恩之念,救他還政的心思頗盛,不料慈禧流淚說了一句“救駕之德,永不忘也”,讓岑春煊心腸一軟,又見光緒失魂落魄,毫無君上的威嚴氣度,不覺長嘆口氣,打消了原來的想法。光緒當時正苦憶珍妃,想到一生一死,從此再也不能見面,頓覺天地雖大,世間卻再也無自己留連之物。這一陣相思苦情,中止了一件輕而易舉可以成功的政變。
有了兵,就什麼都不用怕了,慈禧一行於是在前邊的市鎮上美美吃了一頓飽飯,又買了幾輛大車,然後派人飛馬到附近的運城給李鴻章發電,允諾決不遙控,要他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速速北上京師與洋人議和,這已經是發給李鴻章的第五封電報了。這時剛毅卻病得越來越重,高燒不退,滿嘴薏語,不久死於路上。
慈禧一行終於趕到西安時,已是十月底了。秋盡冬來,寒風淒冷。陝西巡撫端方忙將撫衙讓出來作為行宮,請慈禧一行住了進去。此後許多逃離京城的大官陸續趕到西安見駕。徐桐出逃被洋人認出趕回,於是懸樑自盡;慶親王奕劻乾脆便不逃了,卻領了一群沒逃走的官員找到聯軍司令瓦德西,要求議和。
瓦德西這時設司令部於紫禁城內慈禧起居的議鸞殿中,正派兵在直隸一帶殺戮劫掠,並揚言要兵進山西,聽了奕劻的話瓦德西大笑起來,說:“好啊,你肯議和,本人願意與你商討對中國的處置辦法。但你必須有全權代表的資格,說了話可以算數,不然,我們是不與你談的。”
奕劻說:“我們的李鴻章李大人正奉旨北上,議和由他來談。”
瓦德西說:“他也一樣,必須有全權代表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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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還招白頭翁,長袖苦周旋(1)
李鴻章在廣州接到第二封催他北上的電報後,白鬚拂拂,大袖飄飄,便欲乘船北上。長子經方攔住說:“即使你費盡唇舌,說得洋人罷兵議和,但賠款割地恐怕是少不了的條款。賣國賊的名聲,你就永遠也洗刷不掉了。你又何必為別人枉擔這千古罵名?”
李鴻章嘆氣說:“賣國賊就賣國賊吧,好壞也是個名聲。”隨即張目揚眉,豪氣大增,說:“罵我的人越多,我李鴻章便越喜歡。”當時聯軍集結於天津,欲向北京進兵,朝中混亂一片,李鴻章口中說著大話,心中其實一點底也沒有。
李鴻章出了督府大門,次子經邁又攔住說:“大人要去哪裡?”
李鴻章笑道:“北上與洋人議和呀。”
經邁說:“洋人大舉興兵,朝中又戰和之意未定,態度不明,你去能議什麼和,只恐徒受其辱,於事無補!”
李鴻章說:“我不去,誰來收拾這個爛攤子?放眼大清四萬萬人,舍李某人,再無人了。即使受辱受窘,我也得出山了。”
廣東巡撫德壽領著布政使、按察使、府道、南海縣令以及陸師提督等一眾官員齊到珠江碼頭上來送行,大家都拱手說:“祝大帥大駕到京,議和立馬成功,為我大清再立不世奇功!”
李鴻章苦笑說:“但願如你等吉言!”
南海縣令斐景福上前一步說:“大人有什麼辦法可使國家少受損失呢?”李鴻章搖頭說:“不敢逆料,我只能竭心盡力與洋人磨蹭著看。唉,我也老了,沒幾天活頭了,與洋人能磨蹭多久呢,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鐘不響了,和尚也就死了。”
眾官忙說:“大帥勿得悲觀,以大帥的威名才略,議和之事一定成功。”
李鴻章上了輪船,扶著船舷,眼中流下幾滴濁淚,揮手與眾官員告別,說:“成不成功,只有天知道了。各位保重,老夫走了。”
海風勁吹,船向北行,駛過了臺灣海峽,再往北便是上海了。
北京城內。各列強的公使及聯軍統帥瓦德西正聚會商議瓜分中國的事。俄、英、德三國的公使主張以武力征服整個中國,然後將其切成八塊,分給參戰的八位列強。各公使為此議論紛紛,揀肥挑瘦,吵吵嚷嚷,用尺子在地圖上量來算去。瓦德西卻搖頭說:“此時瓜分中國,實為下策!”
俄、英兩使怒道:“此時不分,尚待何時,你卻為何亂潑涼水?”
瓦德西說:“中國人的好戰精神尚未完全喪失,四萬萬人若全起來與我們作戰,試問我們能殺完這麼多人嗎?”
兩使說:“你太多慮了,作為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