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的寵愛,深獲神的寵愛,以及眾人的敬愛。以及鄰人的敬愛。
然而他是打從心底的喜歡。抑或是出於某種需要的演技?
或許他知道答案。
是的,弟弟依然在扮演著光輝的存在。或許除了弟弟之外,某個人也是如此。
沙子說的沒錯。山丘是被趕出樂園的罪人所居住的土地。
山丘的一切掌握在隱抑背叛的信仰、以及隱抑脫序的規律之下。
只有真正的背叛者。以及真正的脫序者才能在這個世界找到容身之處。
所以他的弟弟本質上也是個背叛者、脫序者,弟弟的心中擁有對天神、以及對天神所創造出的這片秩序的那一份憎惡。藉由隱抑憎惡、扮演善良鄰人的努力,弟弟獲得了神的寵愛。愈是憎惡這個世界,弟弟就必須更加的自律,以隱抑內心的不滿。強大的憎惡竟然是弟弟散發光輝的動力。這實在是一大諷刺。
既然擁有如此強大的憎惡,弟弟不可能期許與秩序的調和,更不可能期望神的寵愛。他想要背叛神的秩序,挑戰神的權威。卻無法將內心的衝動付諸實行,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少了這份壓抑與憎惡,他將什麼也不是。
弟弟對秩序充滿厭惡和輕蔑,卻無法拒絕秩序要求他扮演的角色,因為他無法想像脫離秩序之後的自己。即使為了背叛而背叛,弟弟也不知道往後將何去何從,因此他打從心底唾棄無法拒絕演戲的自己,憎恨束縛自己的秩序。
在弟弟的眼中,哥哥無疑是生命的光輝。哥哥無懼於秩序的限制,勇於面對真實的自我;弟弟卻不知道無法被秩序接納的焦慮總是讓哥哥感到無比的痛苦。在弟弟的眼中,哥哥是拒絕秩序的英雄,是讓只能迎合秩序的自己感到絕望的存在。
因此當他揮舞兇刀的時候。弟弟非但毫不反抗。反而欣然接受。
弟弟希望向哥哥看齊。這個願望卻永遠不可能實現。弟弟對無法背叛秩序的自己感到心灰意冷,更對背叛之後不知何去何從的自己徹底絕望。跟自己比較起來,哥哥就連舉起兇刀的時候都未曾猶豫。
藉由死於哥哥之手、促成了名為殺人的反秩序行為。弟弟首次背叛了秩序。之後再也不必為了何去何從而煩惱,也不必為了沒有未來的自己感到失望。
因為弟弟終於從秩序當中被解放出來了。
靜信望著傾斜的白色天花板,娓娓道出心中的想法。
沙子坐在一旁傾聽。最後輕嘆了一聲。
“室井先生,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靜信轉頭看著沙子,只見沙子雙手緊握。
“我很喜歡你的作品,此話絕無虛假。”
靜信點點頭,露出欣慰的微笑。沙子的神情十分複雜,低頭看著櫚在膝頭上的雙手。
第二章
屋內一隅的古董鐘敲了六下。已是窗外微明的時刻,房內的夜色卻絲毫未見消退,天花板的周圍也看不見朝陽的晨曦。如此完善的遮光措施絕對不是薄薄的三夾板所能辦到的,若非內外各釘上兩層隔板,就是整個天窗都被水泥封死了。
任由鐘聲在耳際響起,靜信轉頭望向旁邊的方桌。陷入沉思的沙子似乎睡著了,只見她粉頸低垂,全身上下文風不動。靜信正想出聲喚醒沙子,要她回房休息,微妙的力學平衡卻在瞬間崩解。讓沙子整個人跌坐地上。
“——沙子!”
靜信不禁為之失聲,跌在地上的沙子卻並未回話。甚至連半點反應也沒有。驅使倦怠不已的肉體,靜信原本打算走近察看。卻受限於手腳上的束縛。這時房門開啟,單手拿著托盤的辰巳走了進來。
“原來在這裡。”
接著辰巳對著走廊出聲。
“找到人了。”
正志郎出現在走廊的另一端,他向辰巳點頭示意之後。抱起地上的沙子走了出去。臉上的表情十分平和,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她沒事吧?”
感受到靜信話中的擔憂。辰巳微笑以對。
“承蒙室井先生的關心,這種感覺真是說不出的詭異。放心吧。小姐只是睡著了。”
“可是……”
辰巳聳聳肩,移開方桌上的檯燈,將托盤擱在床頭櫃。托盤上面擺著一支保溫瓶和幾份三明治。外面還罩著一層保鮮膜。
“他們想睡的時候就會這樣。每當黎明接近的時刻,就會在一瞬間失去意識,因此屋子裡面的遮光措施必須特別講究,讓他們隨時隨地都能陷入沉睡。”
“原